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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的白月光是黑心莲 第4节

 

檐下有人与他搭话:“听你这话,以前也起过火么?”

“何时的事,我都未曾听过?”

老者抬头看看天色,脚步并未停下,只道:“天快亮了,我该去卖菜了”,便推着车子继续往前。

空气中弥散着木料烧毁的焦气,檐下小声谈论着的几人也不时地举起袖子遮挡。

梁雁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尾处的一座府邸已被烧得只剩废墟。

那府邸的大门口的牌匾倒是没烧完全,落在地面上,能清晰看得出一个‘宋’字来。

而那废墟前,站着一道直挺的背影。

是宋随。

背后是嘈杂的人声,眼前是一片焦墟,冷风卷着他的袖角,他依旧站得笔直,风雨不动。

仿若一尊入了定的雕像。

应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稍稍侧了身子。

微弱的天光下,他淡淡地望向檐下说话的那几人。

一双眼睛冰冷、昏沉,里头像是聚了化不开的冰。

只这一眼,再没人敢说话。

“这不是宋尚书家的老宅吗,怎么烧成这样了?”梁昭惊了一惊,他不久前刚至上京,去闻柳巷租买宅子时,那人还与他说,宋家的老宅与他们这屋子就隔了几条街,是风水宝地,他这才买下。

刚刚还与女儿说到有空时要上门来看看的,怎么突然就着了大火?

梁昭见状匆匆下了马车,梁雁也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此时,街尾传来一阵脚步。

莫春羽急匆匆赶到宋随跟前,神色愤懑:“大人,这火发得好生蹊跷,偏偏就是在我们去积云寺的时候起了火,这肯定与昨日那射信鸽的人脱不了干系!”

时雨接上:“好在没有烧去什么重要的物件,只是几间屋子都烧得不能住了。”

宋随的视线从老者离开的方向收回,眉间有郁色,“收拾东西,这段时日先去衙署住着。”

莫春羽面色尴尬:“从今日开始不是休沐嘛,咱们昨夜前脚刚走,他们便落了锁离开了,眼下也找不着人。

我方才派人去城西也打听了一圈,那些客栈要么借口屋子坏了,要么说是人满了,总之就是不愿租给我们。”

“宋大人,去我家吧。”梁雁不知何时已停在三人身后,轻声开口。

见几人好奇打量着她,她上前一步道:“大人昨夜救了我,这也是我爹的意思。”

宋随转过身,沉冷的脸色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波动,眼中有几分审视。

眼前这姑娘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文弱纤细,一张鹅蛋小脸,眼珠黑圆,一副乖纯柔婉的模样。

昨夜看着分明胆小可欺,到了白日里,胆子倒是大了起来。

且不说是对着他这般煞名在外的人,便是寻常男子站在这儿,也没有谁家姑娘,一上来就开口邀人去家里的。

也不知她是天真单纯呢,还是缺根筋。

见宋随盯着梁雁却不说话,梁昭上前一步隔开两人道:“昨夜若非宋大人相救,小女只怕凶多吉少。我们就住在城西的闻柳巷,离这里不远。

宋大人若不嫌弃,就先去我那里将就一段时日。”

莫春羽捏着下巴看着几人,脑中思绪飘飘。大人昨夜不过是搭把手救了她而已,今日追人都追上门了,这姑娘莫非真是看上他们大人了?

不过要知道按宋随的脾性,也没给过谁好脸色,他今日是绝对不会答应去梁家的。

想到这里,莫春羽抬手就要拒绝,这时耳边却同时落下两道声音。

“多有叨扰。”

“属下这就去收拾东西。”

时雨和宋随默契地应下,他抬在半空中的手只能讪讪收回,虽疑惑不解但只能缓缓转头和时雨一起进去收拾东西。

“不叨扰不叨扰,大家同朝为官,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梁昭摆摆手,让梁雁上了马车先回去,自己则陪着宋随跟在后面往梁家走。

梁昭初来乍到,对这边的局势不甚了解,本该低调着少管闲事。

只是宋随昨日救女儿一命,就是恩人,那么既是恩人的事,自然是要帮忙的。

他有些自来熟地拉过宋随的胳膊,“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呢?可有人伤着了?”

“昨夜府内没什么人,故并未有伤亡。”宋随沉着眉,将胳膊从梁昭手里拽出来。

说起来,他十八岁便入京,在这上京四年来,与朝中的官员们,也算都打遍了交道。

但如梁昭这般不会看人脸色且热情得过分的,他还是头一遭见。

若不是……他今日还真是没心情与他在这儿拉扯。

几人往前走着,遇上一队着丧服的人马,便往路边靠了靠,让他们先过。

白色的纸钱迎空飘扬,更显这冬日寂凉凄冷。

“今日是谁家出殡?”梁昭望向那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好奇道。

那一队人迎面走来,为首那个捧着牌位的,身形瘦弱,肤色白如纸,眼睛红肿,神情悲痛。

从轿中错身而过时,梁雁看见那牌位上写着:亡妻范云岚之灵位。

选在冬日无人的清早,也未请唢呐班子,更未听有人哭嚎,这对于一场白事而言,安静得过分。

宋随伸手接过一张散落的纸币,望向领头那位捧着牌位的,声音冰冷:“是谢家出殡。”

梁昭恍然:“原来是谢家的白事,那刚刚过去的那个便是谢驸马的侄子,工部谢侍郎的长子谢彦了吧。”

工部谢是驸马谢竟煊的兄长,谢光誉一家共有二子一女,其中长子谢彦与小女儿谢敏敏均是嫡出,二子谢允是妾室所出。

谢彦的夫人范云岚是御医范嘉甫的大女儿,二人成婚五年,膝下并无子女。

听闻范云岚前几日失足从高楼跌下,失血过多而亡。

范家听此消息,悲痛交加,在谢家的灵堂闹了几日,以致谢家迟迟不能发丧,拖到今日才匆匆办了白事。

范嘉甫虽是是服侍过先帝的老人,又因医术高超而颇受敬重,但范家此举还是落人口舌,旁人见了也只说他们不识大体,不尊死者。

方才让了让那一行办白事的队伍,梁雁的轿子便停了一会,此时刚好与梁昭和宋随并行起来。

“那人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夫人,怪可怜的。”她忆起方才那人举着牌位,失魂落魄的颓丧模样,不由地叹了一句。

“他不过是失了个夫人,转头便可再娶。而她夫人的父亲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究竟是谁更可怜?”

梁雁坐在轿子里,宋随要抬眼才能看向她。可他抬起眼,眼波沉沉,里头好似聚了化不开的墨团,一眼望不到底。

她怎么觉得自己虽然坐得比他高,在他面前却总好似矮了一截似的。

“都挺可怜,也不必非得比出个高下来吧”,梁雁摸摸鼻子,看向父亲,“那她夫人的父亲是谁?”

梁昭:“是太医院的范嘉甫,已近耳顺之年,老年丧女,的确令人惋惜。”

“这位范御医好像很有名,我之前在江宁上学堂时,夫子就讲过他的事迹。说他的医术十分高超,经他诊过的人,一定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是啊,他行医这么多年,未听说他出过什么岔子”,梁昭顿了顿,“除了断宋尚书那一次,他说宋尚书的儿子活不过十岁,如今不也好端端的。”

他讲到兴头上,全然忘了他口中那个活不过十岁的孩子正好好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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