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点水
周一,施泽去上学出门前照例抱了抱自己的父亲,少年结实的胸膛贴着施明舒,他从上到下顺着施泽的脊骨一路轻抚过去,最后加重了点力气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去上学吧,晚上不用着急回来,我做饭。”
十九岁的施明舒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他从小就无父无母,之前吃孤儿院的大锅饭,之后长大一点才刚离开孤儿院就遇见了李峥,那时候的李峥对他很好,每天给他做饭,帮他洗衣服,甚至吃水果也要招呼他来吃才行。
直到他十九岁那年的冬天,两具温暖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那人进入他身体之后激起一阵剧烈又陌生的疼痛,然后就是温热的鲜血,李峥甚至在这时候还维持着温柔的表象,他亲吻着他的唇,一路亲到耳朵,用戏谑的语气问:“你这是来了?那怎么还要做,就这么饥渴?”
施明舒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李峥的手,刚刚还暖洋洋的身体瞬间冷成一块冰,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说话时嘴唇都在打战,他说:“我……这两个月都没来了,李峥……李峥,我肚子好疼,我感觉不太对……”
李峥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张英俊的脸都涨红了,一巴掌拍在床上,把自己仍然硬挺的几把从他体内抽出来,咬牙切齿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施明舒又痛又紧张,一时也无法理解李峥突然暴怒起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能用颤抖的手使劲地抓着他,好像掉进悬崖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慌地重复着:“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峥把人送到医院急诊的时候,手上还粘着几道血痕,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家属是吗?孩子保住了,恭喜。”
李峥听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护士这么说。
施明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觉得脑袋里一片眩晕,模糊中听到身边护士用上扬的语调对他道喜,说他的孩子保住了,他还迷茫的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还有点渴,想喝水。
李峥走进病房的时候施明舒正尝试着把自己撑起来,他现在没什么劲,只能像根面条一样软趴趴地躺在病床上,但是太渴了,他想坐起来给自己倒杯水。
李峥沉默地坐到床边,那双从来对他无比宠溺温柔的眼睛里只剩下冷漠,他无视了他的狼狈和不适,只把病床摇了上去,让施明舒坐起身子和他对视。
“峥峥,我想……”我想喝点水,你能帮我倒一点吗?
然而施明舒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李峥打断了,李峥说“当初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长得还算漂亮,也就随便玩玩,我以为你们双性人也就是多长了个器官而已,没想到,”说到这里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你怀孕了,现在孩子保住了,医生说你的子宫没发育成熟不适合堕胎,如果不留下孩子,你的身体受不了。”
施明舒呆愣地盯着李峥一张一合的嘴唇,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他要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什么叫“随便玩玩”?怀孕了……堕胎是什么意思,难道李峥不开心吗,他就要有孩子了,他不高兴吗?
李峥见施明舒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皱了皱眉,那双从前装着星辰一样的眼眸好像变成了只剩一汪死水的深潭,“施明舒,你在听吗?如果你的身体能受得住,把孩子打掉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关系,可是现在你必须得把他生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施明舒只觉得自己要被那汪潭水给溺死了,连带着身体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小生命一起,都要死在这里了。
因为李峥按了按眉心,往他的病床桌板上放下了一张银行卡,只又说了一句“抱歉,我没法接受一个双性人生下来的孩子。”就扬长而去。只剩下施明舒一个人呆呆地靠坐在病床上,按在钝痛的小腹上的那只手仿佛要把身上的病号服给抓烂。
那句“我想喝点水。”一直在嘴边踌躇,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再跟谁说了。
施明舒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苦笑了一声。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给他凉好温水,给他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