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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李澹转过?身慢慢地撩起她睡得凌乱的?发丝,用锦帕擦过?她的?脸庞。

“好。”他低声道,“那?就不见。”

李澹话音刚落,崔琤便忽然扣住他的?手?腕。

她的?嗓音空灵,仿佛心魂还遗留在前世的?记忆中:“我还可以回家吗?还是?说你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崔琤轻声问道:“是吗?李澹。”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 只有唇瓣和眼尾的小痣还泛着红,宛若朱笔点画而成。

“不是?,令令——”李澹哑声说道, 但旋即又被打断。

“不是?那你要做什么?”她仰起头, 裸露的脖颈白皙如玉, 隐隐能看见青色的经脉。

但片刻后她便?轻咳了?起来,李澹当即将她揽在了?怀里?,小心地为她顺气。

他?的指尖冰冷,隔着一层轻纱似的衣衫抚上她的后背时, 让她不由地一阵战栗。

崔琤重重地打开了?他?的手, 她咳得太厉害, 连眼泪都落了?下来,让素来游刃有余的郇王在她跟前都变得无措起来。

她掩住唇, 脸庞湿漉漉的:“这一世你顺遂无虞, 皆得所愿,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我真的不明白,李澹。”她的睫羽轻颤,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前世嫁给你时我都多高兴, 所有人都说你定然是?对我动了?真情,才会迎娶我为后。”她哑声说道,“可入宫后我才知?晓,你待我全无半分真情。”

“你之?所以娶我, 也只是?看中了?我这张脸庞。”

李澹失语般怔怔地看着她,俊美的脸庞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不是?的, 令令……”他?的眼瞳里?泛起红来,好?像凝着一层血色。

“所以重生后我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也要远离你。”她继续说道。

“我没什么大志,也无意做什么翻云覆雨之?人,我只想好?好?地活着,和那些真正爱我的人一道吃茶赏月便?是?我的全部心愿了?。”

崔琤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后仰去,“可我真的不明白,李澹——”

“为什么这一世你还不肯放过我?”她的眼泪到底是?落了?下来,“崔瑾明明没有嫁给太子,我也没有再纠缠你,一切都尚未开始。”

李澹微微俯下身,像是?想要为她擦拭眼泪。

崔琤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游走,眸光也不断地闪烁。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明明前世被你害成那样了?,还是?这般天真轻信,又被你轻易地骗了?过去。”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泪水不受控地落下,“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还要那样骗我?”

“不是?,令令……”李澹张了?张口,他?浅色的眼瞳深处蕴着浓郁的黑。

他?的嗓音压抑,周身都带着深重的冷意,仿佛是?从地府中踏出。

崔琤分不清那是?执念还是?恶欲,但下一刻李澹吻住了?她。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真奇怪,他?身上明明那么冰冷,连唇都带着寒意。

那温热的物什是?什么?她终于是?茫然了?。

她听见李澹滞声说道:“令令,因为我爱你呀。”

这话太过讽刺,甚至让她有些想笑,那日在东宫太子也是?这般说的。

崔琤再也无法忍受地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她跨坐在他?的身上,细瘦的手腕颤抖着掐住了?他?的脖颈。

李澹的脸庞更加煞白,但却没有丝毫挣动,仿佛即便?被她杀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爱我?”她恍惚地说道,“你的爱就是?把我囚禁在深宫中十年吗?你的爱就是?斩断我与旁人的一切关系吗?你的爱就是?要将我一步步逼死吗?”

“你爱的当真是?我吗?”她的手指渐渐收紧,“如果是?我,那满室的画像为什么都是?崔瑾?被我撞破以后,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知?你勤政爱民,知?你生性冷淡。”崔琤垂下头,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你若是?真的爱我,会舍得我伤心、会舍得我整日郁郁寡欢吗?”

“你是?哑巴吗?”她轻笑一声,“还是?疯子?”

崔琤有些无力地说道:“非要看我再一次死在你面前,你才能满意吗?”

“可是?凭什么?”她的指骨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已经陷进了?他?的脖颈里?。

“这一世我活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要把我拉回地府里??”

崔琤感知?到指尖变得温热起来,粘稠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她莫名想起上次她也是?这般压着他?。

李澹渐渐地动了?,他?的手臂微微抬起握住了?腰间的短匕。

当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时,他?却将刀刃对准了?自己。

他?的薄唇轻启,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手背,这一次她终于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说:令令,用刀。

他?在教她怎么杀死他?,用刀就不会累,也不会弄脏手。

崔琤突然感到一阵深重的无力,她慢慢地松开了?手,失力地被他?揽在了?怀中。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殿外是?灿烂的日光,而帐内却是?一片昏黑。

李澹用绸缎按住脖颈的流血伤处,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崔琤在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细瘦的脊背不断地颤抖着,好?像要将所有的烦闷和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我很?抱歉,令令。”他?的嗓音已经嘶哑到难以辨认,连短短几个词句都说得困难。

尽管知?道崔琤可能听不进去,他?还是?执念地解释着。

“是?我的错,所有罪责全都在我。”他?颤声说道,“是?我太偏执太病态,不懂你的心情,不理解你的难处,还强将你拘在身边。”

他?继续说道:“令令一点也不蠢,是?我太愚笨,还自负妄为。”

脖颈处的血依然没有止住,他?一开口那伤处便?变本加厉地往外淌血。

雪青色的长衣被血迹染得斑驳,连袖口的银龙都被尽数染红。

但李澹却并不在意,他?只是?揽着她继续说着旧事:“我十二岁那年,意外重伤落水,你曾经救过我,即便?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可当时我神?志不清,没能认出是?你。”

浓重的血锈气在帐内蔓延开来,合着细微游离的冷香,吊诡到了?极致。

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我便?一直以为当年救我的是?崔瑾,年少时不懂事才做了?那些画。”

在说这话时,李澹的心间像是?被刀刃一寸一寸地碾过。

他?哑声说道:“但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替代?品,令令。”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我们一道登上花萼楼赏月,自那时起我待你的心意便?从未改变过。”

这是?他?珍藏在脑海深处的宝贵记忆,但于崔琤而言大抵也不过只是?一次游赏罢了?。

他?不像她那样细心常常还有写?日录的习惯。

他?意识到自己爱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以至于先前的记忆都没能留下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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