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又在说笑了。”木轩点点少女的鼻子。
“阿轩。”素娘拉住木轩的袖子。
见她一脸期盼的模样,木轩问,“何事?”
“今日你早些回来好不好?晚上有槐安集庆,我想你陪我去看。”
“我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瞧你这一脸认真的模样,放心好了,既然娘子有要求,为夫便就快快赶回来。对了……”陡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木轩突然向四周望了一眼,问,“孟姑娘,她去哪里了?”
“她?”素娘眼珠一转,自然而然道,“她是个洒脱的人,见了我,便算是完成心愿了,所以早早离去了。”
木轩听闻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感觉她好似神神秘秘的。”
素娘见状,走上去轻轻按上他的眉头,“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木轩低头看着妻子,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于世人来说,一日的时光不过是瞬间而过。午后一个打盹的时间,或许日光便已化为昏黄。
槐安镇如同许多世上城镇一样,百姓安乐,每日总有老人逝去,婴孩出生。
万物更替,兴衰荣辱。
这日,木轩早早从学堂回来,此刻夕阳正欲坠西山,他披着一身霞光,迎着傍晚渐湿的气息,赶回家中。
素娘依旧是站在门口迎着他。她不再是一身浅棕衣裙,而是换上了一身玉绿色的齐胸襦裙。衣襟上绣着白色茉莉花,两条翠绿色的长绸带打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裙子质地轻盈飘逸,远观还以为她是自山中而来的精灵山鬼。
见木轩回来,她一路小跑地迎上去,木轩这时才看清,她的发髻上正簪着他送的那根玉簪。
习惯性地捏捏她的脸蛋,“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生得这样漂亮动人?”
素娘对她淘气一笑,尔后拉过他的手便往街市上跑去,“快些走!槐安集会马上要开始了!”
槐安集会是槐安镇最为盛大的集会,每年举行一次,这样漫长的周期,让许多镇上的百姓都见不着集会。素娘本也是见不着的——但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一年之内,槐安府君打算再次举行一次集会。
集会便设在槐安台下。
槐安台在镇上最为高耸的一座山峰上。山峰自山上而起,宽广的白石阶笔直而上,一直延伸到峰顶。峰顶便是槐安台,镇上百姓需要攀爬千万石阶而上,才能从台上取下食物。
待素娘拉着木轩赶到槐安台脚下时,天刚刚黑去,山前的大道两旁却是一片融融火光——两旁竟满是挤挨的小摊和吆喝的小贩,各色的灯笼被挂在街道旁的树木上,好似树上开满了无数散发着光亮的花朵一般。在那五色光彩之下,有卖时令花草的,也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香囊香料的,更有小贩围下地盘,供人玩投壶击壤的游戏。
槐安镇的百姓在今日都换下了往日那单调的棕色衣服,摩肩接踵的行人皆是穿着一身艳彩。众人脸上带笑,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味不时传来,再湮没进明灭的火光中去。
放眼望去,长长的街道在此刻变为一条彩色长龙,游人化为长龙的鳞片,蜿蜒走向那高高的槐安台。
火光,笑声,花香,乃至晃花了眼睛的鲜艳颜色,都昭示着,这个玄妙之境,与真实的喧嚣人世是那样相近。
素娘买了两环由淡黄春花扎成的花环,自己戴上一环,尔后又踮起脚尖来,为木轩戴上一环,尔后笑眯眯地拉过他的手,钻入人群中去。
她灵活地在人群中穿行着,手指上穿来的温度让她十分安心——她的夫君,在任何时刻,都能牢牢抓着她。
“阿轩,这个香包真好看!”
“你喜欢?那就买下来。”
“阿轩,那尾黑色的锦鲤好看!”
“看我给你捞起来啊。”
“阿轩,你猜谜语是不是很厉害?”
“你看中哪个东西了?我给你猜来。”
着一身朴素长衫的清秀书生在满树下垂的七色彩条下走动着,偶尔他会扯下一根彩条来细细查看,他皱着眉,头上却歪斜地戴着一环花环,手上提着许多方才素娘买来的小玩意儿,这模样配上他认真解读着谜语的表情有些滑稽,无数身着鲜艳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唯独他,一身白衣,有别于所有人,在那些迷离了背景的灯光与融化了周遭的彩条中,显得那样干净好看。
素娘凑过去,仰头看着眼前无数彩条,随意抓来一张看着,尔后朝木轩招招手,“阿轩,这个谜底是什么?”
木轩闻言走过去,拉过那张朱红纸条,见上面写着一溜秀气的金色小楷:“斜十窗上一只鸟,进门一勾一点脚,一人生与难来伴,一屋终来住一人——打一字。”
他片刻便猜出了答案,“这是个‘离’字……”随后他顿了顿,松开了那张字谜,任它又晃入其余缤纷的谜语中,“这个没意思,我们换一个。”随后他坚定地拉起素娘的手来,自言道,“我找个谜底吉利点的谜语,你等我一会儿……”
素娘默默跟在他身后,他那严肃的模样让她不禁嫣然一笑。
——纵然是被抽去了三分魂魄,在他意识深处,还是极力在回避着什么吗?
“阿轩,”素娘突然唤住木轩,她仰起脸来看着木轩,“今夜老祖宗会在槐安台上赐福,我们待会儿也去抢个头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