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七婆口中那害人的妖孽,陆离先是一愣,尔后脚一蹬,整个人轻盈地从二楼处跃起,尔后一阵旋风自他脚下呼啸地涌出来,瞬间将他包裹其中!
“站住,吾且饶你性命!”
——天空中陡然传来一个厚重而庄严的声音,布满整个天际,闷雷一般朝群山那里袭去,顺带卷起一阵狂风,吹弯了周遭树木,以绝对的速度,朝那小怪物追去。
小怪物走得不快,一瘸一打滑,待它怯生生地扭过头来时,见自己已经被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
那阴影是一只巨大的兽。
四爪踏火,肋生双翅,威风凛凛,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度以及区别于其他灵兽的高贵气息。
小怪物哪里敢抬头去看那只兽到底是什么,见自己跑不走了,便呜咽一声,抱着脑袋,原地停了下来。它的独眼满是祈求地看着那巨兽慢慢落下,离自己越来越近……奇怪的是,待可以见到那只巨兽的真身时,落地的,却是世人模样——一袭飘然白衫的年轻男子,长发如墨,双眸如潭,带着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温柔笑意。
陆离靠近瑟瑟发抖的怪物,蹲下来,声音竟出奇地柔和,“你不要怕,我知道,小蒲生病并不是因为你。”
小怪物闻言怯怯抬起头来,看着男子美丽无瑕的脸庞,再看看自己,低鸣了一声。
“这只是皮囊,精怪不会在意这个。”一边安慰着它,陆离一边伸手去抚它黑漆漆、皱巴巴的脑袋,问道,“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那小怪物还是怯生生的,抱着大破灯,低垂着眉眼,受尽了无数委屈一般。
陆离的掌下发出一阵微亮的五彩光晕——那是小怪物的记忆,正一点一点地被陆离阅读着。
勃勃生长着的海棠树苗,那扇糊着米色窗纸的窗户,绿蓝不定的幽幽光线,女孩儿带着笑意的甜甜面容……以及后来的咒骂声,夺命符纸,巨大铜炉,灼热火焰……
那些美好的,残忍的记忆化作一幕幕鲜活的画面,陆离看着这一切,半晌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却再无往日的温文,他略带怒气地喃喃了两个字,“世人……”
掌下的小怪物不知陆离在干什么,疑惑地抬起头来,用那棕色的眸子看着他。
“你走吧,”陆离突然对它淡淡道,“你寻错人了……”
“咦?”小怪物歪了一下脑袋,发出单字疑问。
“你要寻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处了。”陆离说着指了指远方那掩映在海棠花后的窗子,“你忘了吗?你认识那人时,海棠还是一株小小的树苗,如今它已经长成大树了。”
“精怪和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世人的生命很短,他们的感情也很脆弱,你以为时间只是过去了一会儿,对他们来说却是一辈子,那时他们不是已经死了,便是全全忘了。”
“快些回山岭里去吧,那里有你的族群,精怪和人相识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
然而,说了那么多,小怪物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模样,它抬起两只前爪,靠在陆离的膝盖上,祈求一般呜呜叫着。
叹了一口气,陆离又道,“即便那扇窗子后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人,你也要救她吗?”
小怪物欢欣地点点头。
陆离有些不忍。
精怪是一种有仇必报的生灵,亦是一种知情知恩的生灵。
“你可知返魂草?”
小怪物先是一愣,接着很认真地点头。
“将它找来,小蒲便能得救了。”
小怪物一听,便兴奋地裂开嘴笑起来,它又从新叼起灯,一瘸一拐地朝山岭深处走去。
“等等!”陆离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扬声唤住它。
小怪物停下脚步,扭过头来。
“我送一程。这寻返魂草的本事是你们族群最拿手的,但你现在行走得不快,我陪着你,可叫那些荆棘藤蔓挡不住你的去路。”说罢,陆离扬袖一挥,小怪物面前,那满是丛草灌木的山岭突然裂开一道小小的路来,路两旁的植物仿佛有意识似的,皆是往道路两旁倒去,陆离走上前来,朝那小道的深处走去,“小狐狸,我们走吧……”
窃忆
次日,在晨雾尚是湿润的时候,一夜无眠的七婆已经急忙忙地起床去探望小蒲了。来到小蒲的房间时,七婆却只见小蒲一如既往地躺在榻上昏睡着,窗子打开着,昨夜的海棠花飘进来落了一地,陆离已经杳无踪迹。
昨夜刚认识的那个年轻人来去犹如梦境。
七婆恐小蒲吹了风加重病情,便去关窗子,这才看见,远方的山岭的边缘处,陆离正带着一身露湿朝这里走来,他手上握着几个晶莹明亮的东西。
七婆转下楼去开门,待陆离走得近了,她才看见陆离手上捂着的是几枚溜圆洁白的珍珠。
七婆道,“小郎君,你昨夜是去了哪里?这山岭多精怪,你可不要乱跑才好。”
陆离见状微微一笑,答道,“老夫人,昨夜在下去托一位朋友帮助采集药草,快的话,兴许今夜它就会将药草送来了。”
七婆一听,顿时有些激动,“你、你说,小蒲会活过来了是么?!”
“她会安平一生。”
听罢,七婆已是老泪纵横。
“不过,”陆离话锋一转,又道,“在下那朋友还有一事相求,至于这件事到底怎么做,老夫人收下这几粒珍珠,自然就会知道。”说着,陆离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珍珠硬是塞进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