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西装,不应该我来试。”孙司玉慢慢道,“薄以扬什么尺码,梁萧萧其实可以直接问你的。”
谢清嘉本来在盯着玻璃窗外流动的夜景,听到这句话,心跳突然停了一下。
他非常缓慢的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应该是比较紧绷的,这种紧绷应该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不自然,甚至有一种隐含性的攻击,那是面对危险情况时,属于动物乃至人类的本能。
而孙司玉比黑棋子还要莹润漆黑的眼眸淡淡扫他一眼,眼尾微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谢清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眸子,面前这个人像一片漆黑的湖一样,让他有些看不懂,偏偏孙司玉是梁萧萧身边亲近的人,这样的神秘对于他来说就更危险。
对于危险的人,他努力使自己平静,而后问:“你都知道什么?”
这声音压的很低,有种困兽一般的恐惧与瑟瑟发抖,孙司玉听着,垂下眼皮。
他的骨相很立体,皮相也紧致,侧脸线条看上去精致利落,优越的家世和这般的好模样让他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而他不是没有和那些人中的某一个交往过,男女都有,但每次的恋爱他都没办法投入进去,所谓的温柔款款和深情似乎是装出来的,他始终不会真正动情。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他是不是天生就没有生出血肉之心来,就像他那个冷情的父亲一样,嘴上说着爱他母亲,身边的情人却如同花园里的花朵一样,源源不断,不停盛开。
无法动情,平静冷漠,甚至于后来梁萧萧救了他之后他虽然有一瞬间的感激,但在听到“你很像他,所以我才救你。”这句话时,一切的涟漪都平息下来,他重新变得硬心肠起来。
表面看上去,他口口声声对梁萧萧歌功颂德,鞠躬尽瘁的替她办事,都是因为感念她的恩情,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因为不想回归家族,暂时找个事情做来排遣寂寞。
……或许他就是天生的没良心吧,所以在得知谢清嘉背着梁萧萧和她心上人车震时,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梁萧萧,反而还保留了视频——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明明是有想过要告密的,为什么后来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他为什么要替谢清嘉遮掩?
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明白。
而现在……面对着谢清嘉发抖的质问,他微微闭眼,脑子里却全是谢清嘉的脸——沉浸于欢爱大汗淋漓的,被自己撞破秘事僵硬无助的,被掐住下巴时不安惶恐的,为了讨好他满脸赔笑乖巧顺从的,还有像现在这样,因为察觉到危险,表面上强装镇定其实已经浑身竖起尖刺的……
全是他。
喉结轻轻动了动,孙司玉用力的按下心里那些想法,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在谢清嘉注视下终于缓缓开了口:“我该知道什么?”
谢清嘉望着他,一时失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但却知道不应该在孙司玉面前露怯,于是垂下眸子,强行的平定了气息:“你知道的,有些话不能乱说。”
“我有乱说什么吗?”孙司玉只平静的说出这一句话,“还是你自己心虚?”
谢清嘉卡壳了,他感到一股愤怒,一种非常无可奈何的愤怒:“孙司玉——”
“到地方了,下车吧。”车辆骤然的停在路边,外边是一片人间烟火,而孙司玉的眸子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
“……”谢清嘉咬着后槽牙下车,砰的一声摔上车门。
驾驶座上孙司玉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打了个方向盘,就潇洒的走了。
谢清嘉这是头一次感觉到吃瘪的这么让人生气愤怒,这怒气和憋屈让他在电梯里就恨不得要宣泄出来,而当他出了电梯,走到门前时,却看到那里站着一个身影。
长款的灰色风衣,锋利英俊的侧脸,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往这边看过来,谢清嘉清晰的看见薄以扬的手里拿着一个烟头,要燃不燃的,而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没有波动,到似乎焕发生机,也只需要看见他的那一秒。
刚才还因为这个人跟孙司玉闹出别扭,现在看见这个人,心中的冷意更加往上升,而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梁萧萧因为薄以扬送给他的袖扣,那怪异又不悦的情绪就如同小炮弹一样爆发了。
谢清嘉眉眼都是低沉的,走过去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很清楚,从来都没有透露给这个人过任何关于自己住处的消息,而且即便薄以扬知道也应该是只有一个大概的地址而找不到具体的房号,那么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薄以扬也看出来他在生气,压低了声音,尽量温柔的道:“大数据时代,要知道你的具体信息,并不难……”
况且眼前这个人已经在网上小有名气了,由此要找起来就更容易了些。
谢清嘉扯了扯嘴角:“你可真厉害啊。”
薄以扬当然听出他不高兴,但他忍不住,他只想离谢清嘉近一些。
自从重生以来,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飘离的倦鸟,没有归途,也没有刻意接纳他的山林,在茫茫人海里,他找不到任何人来依靠,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了知名公司的总裁,创造了其他很多人创造不出来的成就,也有不少人朝他献媚,但他仍然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