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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唯心

 

待二人回过神,他们已跪在了金光前的蒲团上。

金光渐弱,灼芒背后原来是一座数十丈高的金身佛,其像高耸威严,佛陀低眉敛目,面容慈悲,刚才正是这座金身佛开口唤他们。

这佛这么厉害,说不定能让她再生出一颗内丹呢?

沉在抬起头,想好好看看这极尽奢华的庙宇中的佛像是个什么模样,可还没来得及透过金光看个明白,双目便有如尖针在刺,她立时不敢造次了,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佛道:“来者何人?”

“在下顾煜,乃大泽山修炼成精的黑蛇妖。”

“在下沉在,是眉山的一只狐妖。”

真是奇怪,大重天上的尊者竟连两只妖的身份都看不透么?沉在在心中腹诽道。

二人如实禀告,佛却没了下文。

丝丝缕缕的香线飘到沉在的眼前,狐族嗅觉异常灵敏,满室檀香熏得她头昏脑涨,她甩了甩脑袋,一巴掌挥开烦人的香线。

梵音中突然隐秘地响起几道尖细的、如同鼠类吱呀的窃语声,很快,一瞬间那声音便没了,仿佛是个错觉。

沉在耳尖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盘腿而坐金身。

“施主是为它而来吧。”

话音刚落,一团金光从佛身后飘了出来,金光正心处,托着株凛凛而立的草。

顾煜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知道炎阳草的存在和亲眼见到炎阳草完全是两码事,他伸手欲夺炎阳草,那金光却灵活一转,徐徐飘回佛前。

“万物有因果,有舍才有得。施主既想要此物,又愿拿出什么来交换?”

顾煜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成神成佛,到头来不还是欲念加身,活得虚伪又谨慎,不如他做妖快活自在。

他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冷黑的剑。

此剑无鞘,单单缠绕在他的臂膀上,如蛇随行。剑身薄而韧,锋芒不可当。

沉在认出当年顾煜和另一个大妖抢地盘时使的就是这把剑。

这是顾煜的本命剑,流影。很多年前他爬过三十三座刀山才得到一块千年晶铁,后来他亲手将那块千年晶铁锻造成了这把剑,现在他又要用这把剑换另一样东西了。

他面容冷峻,显然是不舍的。

但他仍义无反顾地将它献在了佛前,时过境迁,看样子现下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佛啊,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愿意用它来交换炎阳草。”

“最珍贵的?”

“是。”

“可吾并未感受到施主对它的珍惜。”

金身佛不要他的剑,他二话不说把剑收了回来,流影剑像蛇一样紧紧缠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要他的剑,正合他的心意。

顾煜扔了一地稀世珍宝,什么龙髓玉露,什么鲛纱冰甲,还有许多沉在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叫的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全都堂而皇之地躺在了地上。

佛但笑不语。

顾煜脸色沉郁,他本就不是个耐心之人:“佛陀,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佛提点他:“黄白乃身外之物。世间最珍贵之物不随时光逝去,不随死生消散,它刻在心上。”

“你想要我的心?”顾煜皱眉,“可我的心只有一颗,给了你,我就死了。”

沉在摇了摇头,“佛要你的心有何用?你的心腥臭发乌,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他说的是记忆。”

万物皆有轮回,记忆或许会遗忘,但绝不会消失,它深深镌刻在心上,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便会被重新唤醒。

一小滩水在金身佛前汇聚成一面镜子,佛道:“施主聪慧。”

顾煜焦头烂额,什么样的记忆才可以称之为珍贵,他过往贫瘠而无趣的数百年岁月似乎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往水镜里滴了几滴血,接着有些迟疑道:“我曾屠了一个城,我掏出了那里每个人的心,割断了那里每个人的喉咙,城里血流成河,我吃了很多人心,妖力大涨,我想那时我是快活的。”

水镜毫无变化。

佛叹息:“善哉善哉。”

顾煜说:“我打败了我的父兄,成为蛇族最年轻的王,那时我坐在染血的王位上,殿门悬挂着父兄的断剑,我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我想那时我是快活的。”

水镜仍无变化。

佛说:“万法唯心。看来施主还需先找寻自己的心。”

顾煜黑着脸,他转头看向沉在。

沉在拔出了他别在腰间的轻痕,接着手心握剑,缓缓划出一道长痕。

鲜血接二连三的滴在水镜上,原先平静的水面像下了小雨一样接连泛起淡粉色的涟漪。

沉在干涩开口:“我曾像个凡人一样在凡间漂泊过很长时间,那时我刚从长眠中醒来,忘了我是谁,从何而来,浑浑噩噩在凡间流浪。是一位老妪收养了我。”

水镜一晃,出现了一副画面。夕阳下,貌美年轻的女子裹着鸦青色头巾走在水稻田间的小路上,她提着装满映山红的竹篮,单手推开褐色木门。而门后,头发霜白的老人弓着背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沉在顿了顿,隐在梵音中的鼠祟之声顿时尖厉起来:“嗯好吃好吃说啊!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快说!!”

咕嘟、咕嘟、咕嘟,她听见口水直吞的声音。

顾煜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双目痴迷地望着飘在半空中的炎阳草。

沉在用力握紧剑柄,剑柄坚硬的棱角硌着她划破的掌心,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继续往下说:“后来,我想起了我的身份,我白日赶集卖花,夜里打坐修炼。我的力量一日千里,我不甘心屈居于一个小农村,于是我离开了。”

水镜画面一转,老妪扶着门,望着女子的背影偷偷抹泪。

“我带着我的剑,劈过山,杀过人,斩过妖,灭过鬼。世间凡我所往之处,必畅行无阻,我活得恣意潇洒,狂妄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水镜中山河不断变幻,壮阔的景象令人惊叹。云升雾绕,女子独坐高山之巅,盘腿拭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足下。

佛催促道:“接着?”

“接着,我杀了一对偷婴儿吃的黄鼠狼精。他们吃婴儿时喜欢先从肠子开始吃,我便掏出他们的肠子塞进他们嘴里,让他们吃了个痛快。但我不知道他们还有只小黄鼠狼。”沉在拄着剑站了起来,跪了太久站起来时膝盖发出咯咯的声音,让她听起来像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她闭了闭眼,似是悲痛万分,朝佛举起了剑:“再见到那只小黄鼠狼时,他手里提着阿婆的头。”

镜中忽然一片血红,水镜沸腾着翻滚起无数水泡,白烟蒸腾,每一滴水都要被熬干了。

“好辣,好辣,难吃!呸、呸!你敢骗我们!!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耳边梵音大作,金身佛爆发出万丈金光,沉在两耳轰鸣,双目如被万箭贯穿,淌下血泪。金身佛的威压像泰山一样压在她脊背上,她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断裂声,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的腿重如千斤,像被无数只小鬼拖住步伐,她的手出现道道血痕,像被无数只厉鬼撕扯。

沉在举步维艰,浑身如碎骨,她走不动了,便跪着,跪不了了,便爬着。她浑身在抖,可她拿剑的手是那么稳。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要过来了!”

她的剑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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