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月脸色一僵,下意识就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能怎么问呢,问她为什么上吊?问她的孩子为什么没了?为她成亲后在田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些都问不得。
赵安月又闭了嘴,缓缓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蹦跶着跳过去缠住秀姐儿的胳膊,嘻嘻哈哈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去山里转转,玩一玩散散心也好嘛!”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想着拉秀姐儿出去走一走转一转,或许心情会好很多,总闷着只会越闷越坏。
秀姐儿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浅浅笑着点头答应了。
赵安月欢呼一声,拉着一大帮人往山里去,赵田氏问起,就说去山里挖冬笋,他每次想去山里玩都拿这个当借口。
等夫
赵田氏本来是不同意的,也不知道赵安月对她说了些什么好话,妇人只得无奈笑着送他们出了门。
听说是去挖冬笋,小满兴奋得很,一脸跃跃欲试,抓起了一个小背篓就往背上套。那虽然是个小背篓,可小满更小啊,背篓挂在他肩膀上直直就挨着地面了,不是背着走的,是拖着走的。
杏花见他背得吃力,立刻小跑了过去,跟在身后帮着提了一把,“小满,给小姨背!”
她一边说,一边将竹背篓抢过来背到自已背上,又到墙角去翻锄头,翻了一个适合挖竹笋的小锄头,也兴奋地牵着小满往上山的方向走。
两个小孩儿都来了兴趣,但最近并没有下雨,叶小尘心里清楚,今天可能挖不到什么冬笋,只当是出门透透气。
秀姐儿也很配合,一路都跟着走,赵安月知道她心情糟糕,一路上想空了脑子讲些逗趣的事哄她开心。秀姐儿偶尔也附和着回应两句,顺势笑一声,虽说笑意没达眼底,可看着也不是压抑沉闷的模样,半点不像前不久刚刚上吊自杀过的人。
“我哥哥最近给村子里的人治病!王家的二娃,你知道吗?就那个才九岁,却长得像个树墩子一样的小胖子!他之前闹肚子,痛得是哭爹喊娘,在我家院子满地打滚,活像痛得要厥过去一样!他奶奶吓坏了!这可是家里的独苗苗!可经不起折腾!求爷爷告奶奶地求我哥救命!结果我哥一把脉,再摸了摸二娃的肚子!说他是饭吃撑了!拉了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还有溪口的张阿婆,她是个不服老的,年纪一大把还天天往田里跑!昨天去田里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把牙齿摔掉了,捧着牙齿找我哥给她装回去!我哥苦着脸摇头,说他不会看牙,而且掉了的牙齿装不回去!老太太就张着一口漏风的牙齿把我哥骂得狗血淋头,可惨了!这阿婆那么不讲道理,我哥还给了她一贴膏药,说什么老人不禁摔。”
“还有还有……”
他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了,秀姐儿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给面子地笑一声。她其实觉得并不好笑,只是机械地弯了弯嘴角,想要装出开心的样子。
等赵安月说够了,她才问道:“和我一块嫁人的李敏娘怎么样了?”
赵安月:“……”
叶小尘:“……”
两个小哥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秀姐儿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其实也很值得讲一讲,按赵安月这个大嘴巴,往常早就当热闹讲出去了。
只是李敏娘和秀姐儿同一个时间嫁人,经历又很相像,他怕提起后秀姐儿难免不会多想,所以一直避免这个话题。哪知道,赵安月难得开了一次窍,没有把这事扯出来说,秀姐儿自个儿却先问了。
可她都问了,赵安月和叶小尘倒不好装作没听到,反倒显得心虚了。
赵安月摸了摸鼻子,刚刚还能言善道的嘴巴突然就哆嗦起来,说话也磕巴了,“好、好像是……和,和离了。”
“和……离啊。”秀姐儿将这个两个字念了一遍,她说得很慢很轻,仿佛能被游走在山林的野风吹散。
赵安月咽了一口唾沫,贴近秀姐儿张嘴小声问道:“秀姐儿,怎么问起这个了?难道你也想……”
秀姐儿却像是听到了大笑话,竟然噗嗤着笑了出来,她虽然笑出了声音,可眼底是冷的,黑的,毫无温度。
她说道:“我哪儿行啊!月儿,你知道的,我爹娘都去世了,已经没有娘家了,离开田家我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是了,秀姐儿的爹娘在两年前相继去世,她之后都是借住在大伯家的,丧期一过就和田二郎成了亲。说起来,她是个没有娘家依靠的孤女,做不到像李敏娘那样自由硬气。
她虽然在笑,可赵安月听着就觉得有些难过,忍不住还是问了,“秀姐儿,你到底……”
他一时失言问出口,叶小尘又担心秀姐儿会因此想起伤心事,赶紧扯住了赵安月的袖子,示意他快住嘴。
赵安月是真的住嘴了,但秀姐儿自已说了,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到底为什么会上吊?”
赵安月咬了咬嘴巴,盯着秀姐儿的眸子不敢再说话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秀姐儿和田二郎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她刚出孝期,田二郎就迫不及待筹备了喜事,把人迎进家门。
她的婚事和叶家是前后脚的,村子里的人难免放一块比较,他们都说李敏娘嫁得风光,陪嫁多,哥哥又是秀才,当天穿的嫁衣漂亮又显眼,村里哪个姑娘小哥儿不羡慕的?可赵安月就不羡慕,他只晓得表哥和秀姐儿当时也成了亲,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情人,比叶家的真情实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