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节
便见一将,头戴朱缨凤翅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背胯边一条皮带,斜插飞刀五口,提一条点钢枪,威风凛凛,荡开一条血路杀来。
郭药师哈哈大笑,腰间解下海螺,鼓唇力吹,但听两面林中杀声大起,伏兵全出,顷刻间截断了李应队伍。
李应不料他伏军竟分两股,显然是提前算准了自己到来,一时又惊又怒,有心要走,却眼见张觉被两员怨军大将围攻,只觉进退两难,迟疑数秒,咆哮一声,纵马杀去营救张觉。
童贯麾下四将,杨存中入伍时间不长,职位低微,正要人前显圣,见状大喝一声:“贼将,认得某杨存中么!”提起斧子直杀过去。
李应正往张觉处杀去,斜刺里吃人拦住,心中急如火燎,骂道:“你既姓杨,当是汉人,也学郭药师给胡人做狗么!这便送你下地府,让你家祖宗管教你这不肖子孙。”
口中骂声涛涛,手中枪也不慢,直取杨存中咽喉。
杨存中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家传斧法却是非同凡响!
他父亲杨震,祖父杨宗闵,与杨宗保同辈,曾祖杨延彬,又名延嗣,便是当年杨家七郎八虎中武艺最高的杨七郎!
杨七郎年轻战死,杨宗闵乃是遗腹子,只学会其母杜金娥三口飞刀本事,后来邂逅叔父杨五郎,得其传授斧法——便是当年九龙峪大战,杨五郎斧劈辽国大将萧天佐,所施展的斧法。
凭借一柄长斧,三口飞刀,杨宗闵一直做到永兴军路兵马总管,老年得子,便是杨存中之父杨震。
杨震一生不曾出仕,杨存中却早早投入军中,做了信德府的弓手,去岁童贯征辽之时,征调这支兵马,杨存中与苗傅因此入了童贯麾下,却因年轻无名,不曾显露本事,大军便已尽溃,逃归汴京路上,两个各自展露出身手,因此被童贯看中,收为侍卫,如今因帐前无人,拔而用之。
李应不知他来历,口口声声要送下地府让祖宗管教,杨存中素以杨家血脉自傲,闻言岂能忍得?手中斧子一动,已将枪头磕开,翻手一斧猛劈,大骂道:“你这贼将骂谁是狗?爷爷乃是宋将!”
李应横枪一拦,觉得沉重,暗惊道:这厮年纪轻轻,恁般了得,同他周旋久了,须耽搁了张觉性命。
当下拉马便走,口中叫道:“吾只杀金狗,你若是宋将,休要追我。”
杨存中一心立功,岂肯放过?大叫道:“宋金乃是盟国,追你又如何!”
不料李应本心,正是要他来追,回头觑他追来,微微伏鞍,忽然摸出一口飞刀,扬手便发。
要知李应这五口飞刀,轻易不出,若出时,斩将杀敌,只若等闲。
偏偏杨存中又和别个不同,他的曾祖母杜金娥,乃是天上麓星转世,师从九华仙人学得藏兵接刃之术,三口飞刀百发百中,这门本事,杨存中这一脉代代传承,岂不正是李应的克星?
寻常使飞刀的,譬如李应,五把飞刀,都在斜挎皮带上明晃晃插着,又如项充,二十四柄飞刀,背后如扇子一般打开,再如杜微,六口飞刀,亦是插在背后……总之让人一见,便晓得这人擅使飞刀。
而这杨存中因有“藏兵”之术,三口飞刀,谁也看不见他藏在何处,若不是知根知底的,哪个晓得他竟也有一手飞刀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李应扬手,寒光闪现,杨存中“哈”的一声,使出“接刃”本事,单手在空中一抹,早收了那口刀去。
李应见了一惊,不敢小觑,唰唰连放两刀,杨存中笑道:“你这厮直在鲁班门前卖弄大斧。”把手一挥,轻轻松松,又接了去。
李应心中暗叫不妙,忽然坐直身,大喝道:“相好的,再接李某两刀!”
说话间,战马一勒,回身将最后两柄飞刀摸出,使足了平生气力,精气神瞬间合一,唰地飞出,杨存中见他气势,不敢拿大,屏息凝神,便要去接,谁料李应刀光出手,却不是朝他!
杨存中一惊,连忙大叫:“小心了!”
哪里来及?但听噗噗两声,甄五臣后脑、后心,两口飞刀破甲而入,一言不发,翻筋斗落马而死。
李应哈哈大笑,他看出对方手段高明,最后两刀,却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举将怨军大将甄五臣杀死。
郭药师双眼暴睁,心口剧痛——
怨军头目,彼此关系也有远近,董小丑便是常常想和郭药师掰掰腕子的,甄五臣却是他真正得用忠心的兄弟,一时间怒不可遏,大叫道:“鼠辈敢尔!”飞马直取李应。
李应厉声吼道:“张兄快去!”
奋力一踢马腹,梃枪直取杨存中。
杨存中被李应戏耍,也自大怒,一面提马来迎,一面便打出飞刀来——正是他从李应手中接下的。
李应双目圆瞪,长枪一挑,挑开一口,啪的一磕,磕开一口,唰的一扫,又把第三口扫开,大喝道:“老爷的飞刀,如何伤得了老爷?小狗受死!”
这时二马已近,杨存中把斧头一扬,似是要蓄力劈出,不想忽然一抖手,嗡的一声,一口飞刀激射而出。
李应一愣,心想怪哉,他哪里摸出这口飞刀来?
然而这刀来得何其之快,一道银光,瞬间到了面前,李应不及再多想,猛然张口,当的一声,两排白牙,死死咬住了刀尖!
这正是:枪里夹刀手段高,奢遮李应性情骄!藏兵接刃仙家术,少年心狂欲射雕。
蓟州飘摇烽烟中(中)
李应这一下以口咬刀,倒不是平常练就的本事,纯粹是随机应变。
刀虽咬住,却也震得牙齿生疼,只觉满口牙都松了。
杨存中也不料他反应这般敏捷,不过他自家应变亦快,一刀不中,大斧直劈而下,李应不及吐出那刀,忙把枪去拨挡,两个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不过合,二人各自心中有数:杨存中年方弱冠,所学斧法虽然高明,毕竟未臻纯青境地,若是一个对一个,少则二三十合,多不多四五十合,李应必然大获全胜。
可惜此时金宋联军伏击在先,岂予李应这等机会?
郭药师怒吼连连,拍马早到,呼的一枪,恶狠狠直刺李应。
这厮是真正久经战阵的,一身武艺强绝,当初鬼哭枪在手时,史文恭都险些折在他手,可见厉害,如今虽无鬼哭枪那般凶器,但是招数、力道、经验,无不是上上之选。
若依李应武艺,本来未必弱似郭药师,只是一来被伏在先,二来飞刀手段被克,三来杨存中也是劲敌,有这三般因由,顿时吃他二人杀得险象环生。
那边张觉以一敌二,忽然死了个甄五臣,董小丑见状吓了一跳,张觉得理不饶人,全力爆发,一连数枪,虎虎风生,逼退董小丑,勒马便要走路,苗傅、刘正彦齐声喝道:“贼将哪里去!”
双双抢出,一条枪、两口刀,死死缠住张觉,董小丑亦怪叫连声,自后追上来厮杀。
恰在这时,怨军忽然欢声大振,张觉心中一凛,下意识回头,却见榆关方向,火光冲天。
原来金人这一条计,存了必得之心,早令奚王霞末领本族奚兵两万,前来会同怨军张令徽部,只听得螺号二响,立刻挥军攻城。
张觉的平营军虽然练得不错,然而营州失守在先,主将中伏在后,城中两万兵马,去了七成有余,此刻听得关后杀声震天,再看关前怨军、奚兵,不要命一般猛攻——
余下这五千守军也是爹生娘养、肉体凡胎,怎不惊惶失措?
金兵也是准备充足,后面乱箭齐发,前面不知多少云梯,此起彼伏架上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