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节
原来当初平田虎,太原大战后,曹操回师去打沁县,临行前欲见宗泽,宗泽婉拒,使武松转告他八字:人各有志,莫愧青天。
宗泽面色复杂,良久,长叹道:“我在登州,颇有故旧,常常通信,知你治下数州,政通人和,百姓不受欺凌,这幽云之地……若朝廷无力入手,在你手中,倒好过在那些异族手里。”
曹操摆手,嬉笑道:“汝霖公所言差矣,什么你手里我手中?区区在下,青州节度使武植!麾下土地,和宋境一般,都是汉人之土也。”
宗泽文才不凡,岂听不出他话中两可之意,唯苦笑罢了。
曹操抬头,看向人群里几张隐约熟悉的面孔:“小岳飞,哥哥说得没错吧?”
岳飞不料他把出哥哥弟弟的称呼来,他为人稳重正直,不见长于辞舌之锋,一时不由愕然。
王贵反应却快,高声道:“哼,谁是你弟弟!”
曹操把手一划拉:“四海之内皆兄弟!”
王贵虽有辞锋,却没文化,顿时也呆滞住了。
岳飞这时反应了过来,接口道:“虽然四海之内皆兄弟,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曹操摆手道:“谬矣!鹏举贤弟,汝言道与我不同,不过是当年和令师有些分歧,呕得老人家吐血,因此汝心中记恨,只是汝且细想,当初我同他争论,各自持了什么道理,如今回头再看,却又如何?”
岳飞神情一凛,忍不住回想当初,面色不由大变!
曹操眼神掠过诸人,淡淡道:“我和周侗先生,数年前曾有争执,起因是他说我二弟,性情倨傲、杀心沸腾,吾便言道,二弟性傲,因此见不得宵小,好杀,只对欺世之狂徒,异日天崩地裂,才知谁个真是丈夫。”
说罢看向岳飞:“我二弟如今乃是高唐州兵马都统制,辽兵二十万南来,杀得童贯丢盔弃甲,却不能过高唐州半步,山东无数生民,因他不遭屠戮,他武松,可算丈夫么?”
岳飞脸色一白,还未言语,宗泽先把手一拍,哈哈大笑:“好个武二郎,好小子!老夫不曾看错他,这些日子一向闻得辽兵高歌猛进,却不知他寸步难入山东。”
岳飞这些日子在军中,甚慕宗泽为人,见他大赞武松,愕然之余,越发不知所措。
王贵却叫道:“噫!你二弟这般厉害,为何不去勤王救驾?”
曹操笑道:“是啊,你快快去问官家和童贯,我二弟这般本事,山东又不远,为何宁愿调雁门守军,却不唤他勤王?”
王贵等人自然不知武松和童贯决裂,吃他一记反问,忍不住抓耳挠腮,便问岳飞:“是啊,大哥,为何皇帝老子不召山东兵马勤王?”
岳飞斥道:“住口!朝堂诸公,自有高论,岂是你我能臆测的?”
曹操指一指岳飞:“我和周先生争论的第二点,就是我说天崩地裂,他说天下太平,我说金人如虎,他说老子不信。”
宗泽听到这里,饶是一脑门子官司,也不由哑然失笑。
岳飞忍不住翻个白眼,驳斥道:“我师父原话可不是这般。”
曹操说:“大概一个意思罢,呵呵,如今天下是否太平,世人有目皆睹。鹏举啊……”
他声音忽然变得凝重、真诚:“须知风起于青萍之末,我等为将者,察天时,料先机,乃是本分,若等狂风大作,人尽皆知,我等再做主张,是不是迟钝了些?”
岳飞眼神明灭,咬牙不语。
曹操一笑,又道:“你方才说你兄弟,不该臆测朝堂高论,我和你师父争论的第三点,便是我说朝堂上主昏臣庸,将弱兵疲,比辽尚不足,安言争雄于金?你师父骂我大胆。”
说到此处,笑容越盛:“我又据理力争,说赵官家除了写字作诗搞女人,再无长处,便是写字作诗搞女人,我也胜他,你师父便抢了你的枪扎我,又气急攻心,吐出血来。”
他本来还想说林冲之事,但这时众将都来到身后,曹操不愿提林冲往昔伤心事,故此捺下不言。
只说道:“你看,赵皇帝放着山东雄兵不用,让天下奇险于金人,满脑子驱虎吞狼念头,却不知他自家不过鼠兔之流,凭什么自以为能调度虎狼?为兄的说他只会写字作诗搞女人,难道错了不成?”
王贵忍不住要倒戈:“大哥,这姓武的所言,似也不无道理……”
岳飞怒道:“闭嘴!”
说罢看向武植:“吾师堂堂大侠,若论眼光,或不及你长远,但是胸中正气……”
曹操摇头哂笑:“鹏举贤弟,不是这般说道理的,愚兄同你说国家大事,你和我扯江湖绿林,不过说江湖便说江湖!你家陕西大侠铁臂金刀周老爷子,一生仗义行侠,杀过许多江湖宵小,因此以国士自诩,看不起我二弟,那你可知,我二弟又做了什么事业?”
王贵嚷道:“不就是挡住了辽兵么,这却不是江湖事业。”
宗泽咳嗽一声:“河北虎王田虎,是武二郎阵前斩杀!”
岳飞几人齐齐一滞,田虎江湖黑道巨擘,这总算江湖事了吧?
曹操又道:“还有一事,怕是汝霖公也不知。朱勔此獠,祸乱江南十余载,可谓恶贯满盈,圣公方腊起义,数十万人要杀他,尚不能得手,你等可知,却是谁于金陵鸡鸣寺下,冲突千军,力战六大高手,斩朱勔狗头于万众目前?”
几人听了一惊,王贵失声道:“不是明教元帅‘屠虎刀’司行方么?”
曹操大笑:“石宝!你来说。”
石宝在后面听他们谈论往事,虽然有些不大听懂,也不由热血沸腾。
这会儿听到喊他,不由大喜,昂扬走出,抱拳道:“在下‘南离神刀’石宝,明教昔日五大元帅之一!”
宗泽、岳飞等人听了,都不由吃惊,见石宝雄健昂扬,心知多半不假,也都抱拳还礼。
石宝侃侃说道:“朱勔遭诛之时,司行方还在洞中养伤,无数明教兄弟,都是见证。那杀人者,当时奉旨来剿我明教,驻扎在宣州,一路上听说朱勔恶行,怒发冲冠,悄然离营,只带一员小将,奔赴金陵,冒‘屠虎刀’之名,诛杀此獠!”
“此人,正是‘活典韦’武松武二郎也!”
宗泽等人,都是一惊,唯有王贵跳起脚,一拍岳飞道:“我说什么来着?哥哥,我当时是不是就和你说,这人定是我们仇家,不然为甚跟着他的小子,杀了朱勔替身,偏偏报出岳飞名号?”
他兴奋莫名,又对汤怀、张显嚷道:“你们还说是重名,只有小爷智慧不凡,晓得必是对头。”
岳飞想了一想,神情古怪地笑了起来:“冒我名字的,是那杨再兴?”
曹操点头:“你没忘了他?他也不曾忘了你也。鹏举贤弟,所谓殊途同归,当年我等虽有争执,天下局势变幻已多,你我如今,莫非依旧是‘道不同’乎?”
岳飞一震,不知如何作答。
曹操也不逼问,哈哈一笑,左手扶住宗泽,右手扯住岳飞:“汝霖公、鹏举贤弟,此处也不是说话所在,且入营中叙话。”
宗泽猛省:“啊呀,不知不觉被你扯开了话题!武大郎,不管你究竟是何立场,雁门关终究不可让渡于异族呀!”
曹操振眉道:“汝霖公勿忧!国者,赵氏之国也,他家祖宗打得基业,他要败坏自由他。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他要卖国随他便,若要卖天下,武某第一个不答应!”
岳飞一震,心想这厮真是狼子野心,忍不住便要扯开手,然而老曹便似一个无耻渣男,笑嘻嘻握紧了拳头,丝毫也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