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兄弟反目
但是当初中都大乱,德懋领兵南下,徽意在中都被囚禁。徽意被囚禁期间,被三王的一个儿子侵犯,但她当时没告诉任何人。跟德懋到了西凉才发现自己已身怀有孕……这个皇太女就是徽意的外孙女。”
初平继续看着信,说:“怪不得当年硕玄帝南下杀了三王和他所有的儿子孙子,但是攻下豫东却没有伤你父亲兄弟性命。”
元冲问:“所以,硕玄帝杀三王一族是为了替徽意出气?”
“看起来是的。硕玄帝从武北发兵时,徽意应该已经诞下孩子。瞒不住的。”
元冲想了想,“这么说,硕玄帝真的肯把江山还给我们家?”
“算是吧。这皇太女虽然是三王血脉,可是随徽意姓周,叫周以枝。今年十一岁,正是教数之年,看来接到中都是要培养她。”
又五年后,硕玄帝薨逝。留下的江山,是一位女帝登基。这女帝正是五年前的皇太女,周以枝。
同年冬,元冲收拾好兽夹准备去山里抓几只獾。
“天这么阴,晚上可能要下雪。今天别去了。”初平一边写故事,一边劝阻。
“这个季节獾正肥,熬了獾油卖给医馆,能卖个好价钱。皮毛可以给你换几坛好酒。”
“你卖獾油那几个钱,还不如我多写两段鬼故事。”
元冲拉了脸,坐在门口。
“好好好,去吧去吧。明明就是你自己在屋里待不住,找那么多借口!”
一直到天黑,元冲还没回来。
快子时,果然落了雪。
初平不放心,披上大氅出门去寻。他很少上山,路也不熟,又不擅长在林中寻人。顶着风,踏着雪,视线又差,走得很慢。
天明时,初平终于在元冲经常下兽枷的地方找到他……
初平独自下山,回家取了铁臿又回来。平静地在原地安葬了元冲,立了一个木牌。想了许久不知道应该写什么字,干脆什么都不写。
他仍然每天平静得如同往日一样。吃饭,睡觉,写鬼怪故事、江湖话本。
一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初平终于哭了出来!哭到呕血。
他跌跌撞撞跑到山上,元冲孤坟。
“元冲,你这个无赖。当初你是锁住我不让我走。可如今,你怎么能自己走了?留我孤身一人在这世间!”
岁月对初平失去了意义,他一直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初平慢慢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冷,屋子里全年都烧着地龙取暖。到了下雪的那几个月,他几乎像冬眠了一样,不吃不喝只是睡觉。
山中的孤坟修了一次又一次。已经没有人来找他要稿子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山民都传说山边的破屋里住了一只蛇妖,求雨很灵。
每年盛夏,若是遇到干旱,只需在破屋门口放两坛酒,就能降一天雨。
这年夏天,连着下了五日大暴雨。雨刚停,初平就往山上跑,一路泥泞,摔了不知道多少次,满身泥。
坟果然被冲塌了。
初平看着那处塌陷,“尸骨都冲走了吗?”
泥泞中,突然出现一对碧蓝的眼瞳,瞳孔不是圆的,而是一条金色细线。
初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那金色细瞳滑动起来,初平才看清是一条巨大的黑蟒。
黑麟巨蟒慢慢游走,往密林中躲去。
初平这才看见巨蟒身下是白森森的尸骨,虽然已经乱成一堆。但是,看起来大小骨头都在。
初平朝巨蟒喊道:“你是帮我守住元冲尸骨不被暴雨冲走吗?”
黑蟒回头,看着初平,点点头。
“你是谁?”
黑蟒无法回答他。
初平质问道:“你是硕玄帝他们派来的妖异,是不是?我一直不老不死,是不是也跟你们有关?”
是啊,他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体内运转气血支撑肉身的是黑鳞巨蟒的真气。让他不老不死,伤愈很快。
那是邝达。他废了自己百年修为,变成了一个不能化形,不能说话,法力几乎为零的妖异。
黑蟒在密林中,失去踪影。
“喂!你别走啊。你们留我孤身一人在这世间,知道我有多孤单吗?”
初平把尸骨拢成一堆,用袍摆兜起来,抱回了屋子。
他打了一盆清水,把尸骨洗干净,可怎么也摆不回去。
“这是哪一根?手指?脚趾?要不请个大夫来把你拼回去?人家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初平把洗干净的尸骨放在包袱里系好,披上白貂领的大氅。
“走吧!我带着你,浪迹天涯。”
姜肃出身世家,对江湖事一无所知,生活常识几乎为零。
元冲走了的这些年,他要不是靠着非人非妖的特殊身体,早死八百回了。
比如只是煮粥,却烫了手臂。只是削土豆,差点连自己手指都削掉。冬天生火,差点把房子都烧没。上山采了有毒的果子吃,昏迷了半个多月……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黑山口,哪里都不认识……
他只是背着元冲的尸骨,茫然没有目的。
黑鳞巨蟒在暗处慢慢跟着。
初平看那蟒跟不上自己时,还会等它。这一路上初平发现自己可以跟巨蟒沟通。巨蟒不会说话,可是它想什么自己全都知道。
夜间,住店。初平用了晚饭后,回到房间早早睡了。
楼下,掌柜叫来几个伙计,低声说:“看见他背的包袱了吗?鼓鼓囊囊一定很多银两。”
伙计点点头,说:“我刚才收拾碗筷时,碰了碰,硬的!”
掌柜说:“酒里药劲够不够?”
伙计说:“别说一个文弱书生,就是八尺壮汉也麻翻了!”
几个人又等了半个时辰,趁黑摸进屋里。
掌柜让一个伙计去宰人,伙计走过去,朝着枕头的方向就是一刀,可是这一刀却没有剁到人,而是剁烂了被子,剁在床板上。
掌柜听声音不对,掀开被子,床上是空的,床里侧放着包袱。他顾不得找人,先去解开包袱……
一条黑鳞巨蟒从房梁上游走下来,芯子一吐一收。
“可以吃掉吗?”巨蟒问。
“吃了罢。”初平坐在房梁上,眼瞳中反射出红色的光。
初平从房梁上跃下来,他不会功夫,更别提如此精深的轻功。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他来到掌柜房间,搜走了店里所有的银钱。
初平和黑蟒一路上不知道洗劫了多少黑店,金银多到没数,他就随手送给周围村里穷人家。
今早黑蟒有些异常,一直蜷缩在客店的床下不肯出来。
初平心中算了算,今日是七月十五。
初平说:“今夜是一年中妖气最重的日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黑蟒蜷缩着,不睁眼,也不动。
“那便多住几日,等你好些再走。”
初平白日在村镇里闲逛。
晚饭时分,他回到客店,黑蟒和装着元冲尸骨的包袱都不在。
初平眼瞳立刻变红,像是在冒火。
“这么早就动手了?”他以为自己又住了黑店,掌柜和伙计趁着他不在偷走了包袱。
他直接来到楼下,掌柜和伙计还在招呼客人。他一只手掐住掌柜脖子,眼瞳血红,“包袱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