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幼小的幽兰神树却在此时不住颤抖起来,渗出大量的鲜血,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年渺慌忙把神树拿出来,看见他周身都是血污,还在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流淌。
“不要怕。”他学着人间母亲安抚孩童的方法,轻轻拍着神树的躯干,努力安慰着,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他的安抚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神树慢慢停止了颤抖,不再流血,然而又开始缩小,一直缩小到巴掌那么大,周身的血痂脱落,渐渐被温柔的紫光包裹。
待紫光褪去,年渺愣住了。
他的掌心躺着的,不再是神树,而是一颗黑气萦绕的,淡紫色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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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元,偷心的贼!
抉择
浓郁的深紫色雾气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混着镜中的红光,如同淤血一般渐渐凝聚成一棵老树的模样,被重重雾气包裹,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颓丧感。
“没想到这么快还能再见到你。”
苍老缓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空洞洞响起,季一粟抬眼,目光穿透雾气,落在树下隐隐若现的人影上: “你曾经见过我。”
他神情平静,用是的肯定的语气,似乎对于这个发现并不是很意外。
“是的,在紫微宫。”树灵回答, “可惜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得见真容。”
季一粟低低念了遍“紫微宫”三个字: “紫微宫,幽兰宫……原本我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你果然和幽兰宫有关。”
他的目光幽深如点漆,看不出任何情绪, “幽兰大陆一直处于封闭状态,无人能够逃脱出去,可传闻仍然可以流到外面,不是有奇人异士通过特殊手段逃脱,而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道出真相: “《幽兰大陆志》,是你自己写成然后传出去的,目的是想让我——或者其他特定的人看到。”
树灵静静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反而从容承认: “是的,我想让你注意到来找我,毕竟‘幽兰’这两个字就已经够吸引人了。”
季一粟的脸色终于有了瞬间的变化,又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变化是错觉: “是她让你来找我的?你和她什么关系?”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树灵的言语十分隐晦, “殿下,我到底只是一棵树而已,而且是一棵腐烂的残破的树,不过是长在幽兰宫,有自己的意识,和一些微不足道的能力,凭借我的本能朝我认为是对的方向做事。你若问我幽兰宫的事情,我也无法告诉你很多。”
“殿下”这个称呼有些新奇,大抵从幽兰宫里出来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季一粟道: “既然是找我,何必把他牵扯进来?”
从来到幽兰大陆开始,这一树一僧便有意无意地接近年渺,虽然并无恶意,但也称不上友善。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微发寒,神树有所察觉,温和解释: “不是我非要把他牵扯进来,而是他早已入了这个漩涡,无论我有没有接近,他已经不可脱身。
“殿下,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一个普通人是会被神明的气运影响的,在与你产生交织的时候,他原本的命运便已经改写,随着你们的交集日益长久,他受你气运的影响也越来越深。
“殿下,不必对我敌意这么大。我知晓你当年遭受过巨大打击,乃至心如死灰,甘愿求死,可是天机变化莫测,诡谲多端,眼见不一定为实,管中窥豹,所见只是一斑,并非全部的真相,殿下,何不去查明事情的真相呢?或许同你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雾气渐散,树下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是靠坐在树干上的年渺,双目紧闭,面容恬静,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他怀中虚虚悬浮着一颗紫色的果实,只是这颗果实被黑气萦绕,使得光泽都黯淡了许多。
只看了一眼,季一粟便明白那便是他要找的幽兰果。
“我只是想看一看,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神树耐心道, “况且幽兰果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我只不过是把你想要的给他,难道这不好么?”
他说得没错,季一粟此行,寻找丢失的身体和剑倒是其次,探究幽兰神树的真实身份亦是顺便,他最直接的目的,是得到幽兰果,替年渺洗涤灵根,逆天改命,真正踏上仙途。
可如今知晓神树确实和幽兰宫有关,得到幽兰果后,他反倒犹豫起来,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幽兰大陆志》是很久以前出现的,彼时连年渺这个人都没有,幽兰果的消息已经放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我需要幽兰果。”他没有立刻去查看年渺的状况,而是缓声问道, “还是说,你已经有了‘预知’的能力?”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神树道, “我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只是在按照本能做事,本能驱使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
迷雾已经只剩下丝丝缕缕还在缠绕,枯萎的树干和树下的年渺都清晰可见,神树的声音愈发缓慢和虚弱: “我做了太多事,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如今任务完成,必须要沉睡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树干已经在悄无声息地萎缩,话音落下,已然萎缩成一颗果实大小,季一粟及时伸出手,在年渺倒下前把人拉回自己怀里。
“殿下,若有一天,你走投无路,或许可以来找我,希望我可以帮助到你。”言罢,他顿了顿, “可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请求。至少,可以看在幽兰果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