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太过担心儿子未来的安危,可现在的沈舒年明显听不进去他那些父爱如山的大道理。沈重打算施行缓兵之计,先稳住沈舒年的情绪,在慢慢考察方砚知的人品本事。
若真是个有勇有谋又肯对自家儿子好的良人,沈重觉得,自己或许也能够转变思想,成全这一对佳偶。
“父亲,砚知人品贵重。”沈舒年先是向沈重作保了方砚知的人品,而后才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说到这里,沈舒年的眉眼间都柔和了下来,眼底的浓浓情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让沈重想忽视都难:“我与砚知,永结同心。”
沈重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惫袭卷全身,让他差点儿直不起腰来。他从座椅上起身,将沈舒年从地上扶起来,并亲自掸了掸他膝盖上的灰尘:“起来吧,地上凉,担心别跪坏了身子。”
他没有对沈舒年的满腔爱意和坚定不移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恍惚之间觉得,那个牵着自己衣角,永远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竟然也有长大成人,在自己面前为了心上爱人据理力争的一天。
“罢了,罢了。”沈重一连说了两遍,随后释怀地笑了起来。他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都随着笑容舒展开来,让他一向严肃的面部表情,产生了些许柔和的错觉:“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舒年,你长大了,父亲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让你按照我安排的路走了。”沈重欣慰地拍了拍沈舒年的肩膀,微微仰头看他。那个吵吵嚷嚷着要长高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得比自己高了。
“舒年,我希望你功成名就,希望你能够光宗耀祖。”沈重深深地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开心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喜欢男人便喜欢男人吧,只要你喜欢,他又肯真心的对你好。”沈重又拍了拍沈舒年的肩膀,这回他的力道重了一些,“父亲老了,也有些迂腐。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说了赌气的话,你别怪我。”
话说到这儿,沈重先悄悄红了眼眶。可是他一向在沈舒年面前都是冷面父亲的形象,即使在如此掏心掏肺的情境下,也不愿在儿子面前出丑。
他故作豁达地一摆手,示意沈舒年滚出去,不要在自己面前碍眼。沈重负手而立,瞪着沈舒年,佯装嗔怒地道:“话虽如此,我这关你算是过了,可是你母亲那里,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父亲……”
沈舒年声音哽咽,几度想要落下泪来。可沈重向来不喜欢眼泪珠子这样金贵的东西,同时也不希望看到沈舒年在自己面前哭。在沈舒年的金豆豆落下来前,沈重赶忙呵斥道:“不准哭。”
“都多大个人了,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沈重推了一把沈舒年的脊背,将人往门口的方向推去,催促他道,“你这些日子都跟在那小子身边,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个何方神圣,让你为了他奋不顾身。”
沈舒年的脸还没来得及红,就听沈重说道:“虽然你说你喜欢他,可我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舒年,你不让我见见他?”
沈舒年踌躇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父亲的这个要求。向来不苟言笑墨守成规的父亲居然能接受自己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沈舒年已经感到诧异又惊喜。
可是方砚知对父亲一星半点儿都不了解,若是他与父亲闹出了不愉快,沈舒年夹在中间,难免两头都落不到好。
瞧出了沈舒年面色纠结,沈重看得好笑。明明自己还没对那小子怎么样呢,沈舒年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就已经开始偏心了。
他半是生气半是调侃地催促沈舒年道:“怎么?那小子在你那儿面子这么大,连我都见不得了?”还没等沈舒年面上惶恐,他又放柔了自己的语气,宽慰道:“舒年,让我见见他吧。”
“只有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才会安心啊。”
父亲已经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沈舒年也不好多说什么。沈重虽然平日里颇为严肃,可对自己,却是真心疼爱。
他点了点头, 对父亲告别, 便去前堂寻方砚知了。
方砚知坐在前台看着账本, 这些日子他在衙门里, 铺子里的营生难免受到牵连。他需要查清缘由重整旗鼓,不然这一大家子, 都得喝西北风去。
可沈舒年的父亲来了, 方砚知难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沈舒年的父母是否会喜欢自己, 他们又是否会接受自己这个向来优秀拔尖的儿子, 会喜欢自己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方砚知心里越想越慌,只觉得心中塞了一团乱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面前账本上一个个印刷的铅字都像是活过来了,在他眼底蹦个不停,让方砚知眼花缭乱, 半点都没有记在脑子里去。
这账本是看不下去了,方砚知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簿子的时候, 正好见到沈舒年从会客厅出来。
方砚知赶忙迎了上去, 双手攀在沈舒年的身上摸来摸去, 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同时嘘寒问暖地关切道:“怎么样?你父亲没有因为我的事情为难你吧。”
沈舒年按住方砚知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 他将方砚知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 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安抚地说道:“砚知,我没事儿。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儿子, 他不会对我真的发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