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笑了笑,只觉得沈舒年身上那股长大后就再没出现了的孩子气渐渐回来了些许。看来在外面的这些日子,他怕是很高兴的。
“少爷交代的事情,我都懂的。”王叔一一应了下来,而后对沈舒年说道,“少爷还有什么话要对老爷说吗?”
想到自己和方砚知的关系,沈舒年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怕是得当面跟自家老爷子说。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头有了打算:“王叔,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他朝王叔眨了眨眼,笑着和他讨饶道:“等之后回了京城,老爷子要拿我开刀的时候,王叔你可得看着咱们之间的情分上,替我拉一把啊。”
待到沈舒年从自家王叔处回去的时候, 半道上正好碰上了来找他的苏眠家的小厮。那小厮走进朝他行了个礼,迎着沈舒年往前走:“我家老爷回来了,正邀着公子前去呢。”
沈舒年心中忽然松了口气, 苏眠作为扬州城内德高望重的老人, 有他作保, 砚知的处境想必会好上许多。他对着小厮点点头, 让他带路前行。
苏眠在自家的候客厅等着沈舒年,桌上的茶水他喝了几口就焦躁地放了下来。他心神不宁
, 看哪儿都不太痛快。等到沈舒年遥遥走来时, 苏眠的内心才慢慢沉静了下来。
“伯父。”沈舒年撩起衣摆迈过门槛, 冲着高台上坐着的人喊了一声。苏眠见他进来, 也从台上快步下来,伸手将沈舒年迎入一旁的座椅上。
“你小子就知道惹祸了来找伯父。”苏眠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见沈舒年眉间几分疲惫,又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嘴上称呼一次喊得比一次好听, 可是你这心啊,可有半分在你伯父身上?”
沈舒年羞赧地低下了头,眉眼却轻轻抬起, 小心翼翼地觑着苏眠的脸色:“伯父别打趣我了, 我是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能有什么大事儿。”沈舒年来了, 苏眠这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他从门房小厮的口中将沈舒年到访的缘由听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是商贾人家惯用的腌臜技巧, 沈舒年倒真情实感地为人担忧了。
“伯父, 砚知被衙门里带走了。”沈舒年抬起头来, 望着苏眠的眼睛,却在长辈那无波古井般沉静的眼神里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慢慢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用一种最简洁明了的话语表达着自己的担心:“砚知是被冤枉的,我担心他在里面会吃亏。”
“不过是一些商贾人家看不惯他生意红火使出来的构陷手段。”苏眠“刷”得一声将自己的折扇展开,在面前摇了一摇,对沈舒年说道,“只要查清楚了是哪家同行报的官,又是哪家同行造的谣,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伯父,砚知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又怎能以一己之力去向官府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沈舒年话头说到了这个,只得将自己的来意全盘托出,“所以我此次登门前来,就是希望伯父在官府那边言语几句。”
“我知道这或许会为难伯父,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沈舒年愧疚地低下了头,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解决方法,他也不希望依靠他人援手,“伯父德高望重,由您出面,砚知的处境该是会好上许多。”
苏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沈舒年少时的模样他早已记不太清了,此时此刻却依稀能在眉眼之中瞧见他那曾经的风采。
沈舒年小时候乖巧地过分,从来没有让自家长辈操心。每回他到好友家暂居时,总喜欢逗弄逗弄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看他奶气声声地喊自己伯父。
后来沈舒年渐渐长大,再没有了小时候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气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舒年渐渐变得阴郁,也不再爱笑了,眉眼中化不去的忧愁如有实质般萦绕在他的身上,好似京城里四方的天四面的墙困住了他向往自由的理想。
沈舒年心里的想法从没对沈家老爷子说过,却对自己这个伯父掏心掏肺地交代了个彻底。所以当沈舒年有一天悄无声息地从京城离家出走时,苏眠心中虽诧异,却并不觉得意外。
直到后来沈舒年来到扬州城,再度和自己这个伯父取得联系时,苏眠心里头既欢喜又心疼。
他欢喜沈舒年这段时间的游历,或许能够在山水之间找到真正的心安处,又心疼他从小在锦衣玉食的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一个贵公子,过得这些时光的粗茶淡饭粗布麻衣的苦日子。
那天沈舒年带着方砚知来到自己面前,苏眠便看得出来,沈舒年这段时日或许过得是很开心的。京城里眉目间散不去的阴郁早已被一种恬淡适从所取代,就连那目光都悄悄柔和了下来。
苏眠活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运用得如火纯情。沈舒年和方砚知不过才刚及弱冠,怎么比得上他这么一个在江南的lt;a href= tart=_bnkgt;官场繁华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所以只消慢慢瞧上几眼,苏眠便能从沈舒年望向方砚知的目光中,那所蕴含着的情愫里知道,在沈舒年的心里头,方砚知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悠悠对沈舒年说道:“舒年,你老老实实告诉伯父。”苏眠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对那方砚知,是不是好的有些过分了。”
“伯父何出此言?”沈舒年的脸色刹那间白了一瞬,这自然没有逃过苏眠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沈舒年,不让他在自己面前有一丝一毫逃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