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王家少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想要让方砚知付出代价,半点没有想到这其中的深层含义。
他抬起手来,比了个手势,然后大手一挥,对家丁发号施令,领导他们冲锋陷阵。身后家丁虽是有些犹豫,却互相对视一眼,领了主子命令,立马蜂拥前来。
他们嘴里长嚎一声,调子拖得极长,想要给方砚知一个教训。
方砚知虽然早有准备,却依旧对他敢真的以多欺少的举动感到惊奇。他的瞳孔骤缩,心中警铃作响,想要暂避锋芒。然而,他们两队人马距离过近,方砚知躲闪不及,只等先回身护住沈舒年和那乐师姑娘。
他长臂一揽,一手一个,将沈舒年和那乐师姑娘护在自己胸前,将背部彻底地暴露在敌人面前。冲突只在一瞬间,乐师姑娘没反应过来,再抬眼时已撞上了方砚知的胸膛。
她被方砚知紧紧地按在怀里,一旁的沈舒年和她是一样的境遇。眼瞧着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她又惊又怕,一张俏丽小巧的面容花容失色,眼睛里面俱是惊恐,如同惊慌失措的森林小鹿。
她尖叫一声,因为害怕而稍显阻塞嗓音的尖锐高亢,几乎要刺穿方砚知的耳膜。这声喊叫同时也提醒了沈舒年,沈舒年焦急担忧,素来古井无波的眉眼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太害怕方砚知受到伤害,却挣脱不开方砚知有力又坚定的桎梏。沈舒年只得退而求其次,伸手环抱方砚知的脊背,想要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浪漫又天真的男子。
尖锐的女声和紧张的男声不约而同地分别在方砚知两个耳朵旁边炸响,方砚知来不及做出回应。他将两个人紧紧地拢在自己怀中,紧张地闭紧了双眼,依稀能听到自己激烈又快速的心跳声。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台下突然哗然一片。那王家少爷的咒骂声骤然响起,事情好似出现了什么反转。
方砚知的心砰砰直跳,半点没有因为局势反转而放松下来。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静了,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方砚知的眼睫轻颤,因为紧闭而眼前发昏,朦胧的景象眩晕了他的大脑,让他依稀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直到沈舒年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声一声轻唤着他的名字,方砚知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看了一眼被按在自己身前的沈舒年,有些歉意地扯动了嘴角,朝他笑了一笑,这才渐渐松开手臂,将人放了出来。
刹那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方砚知心神俱震。他呆愣着转过身来,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一队人马,变戏法似的上了歌台,将那几个家丁恶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就连那主谋王家少爷也不例外,被一人钳住手腕,以一种擒拿的姿势,被迫弯腰屈膝。
即使是这样受制于人的姿势,他依旧很不服气,像是愤怒不解自己为何失败。场面攻守易型,方才还嚣张拨扈的王家少爷此时活像是一只待宰的公鸡,扑腾着那聊胜于无的翅膀。
他的头颅刚刚地扬起,恶狠狠地盯着方砚知,豆大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恨的视线。王家少爷或许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时无法接受落差,时不时挣扎着想要摆脱身后人的桎梏。
身后压着他的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加重了手上用力,将那肥头大耳的王家少爷重新按住。王家少爷徒劳无功,再也动弹不得,又因为方才一番挣扎,渐渐耗尽了自己的体力,只得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
方砚知猝不及防和他仇恨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一时心神恍惚。大惊大喜的情绪转换让他无法承受,方砚知的腿软了一瞬,踉跄着要往地上栽去。
还是沈舒年眼疾手快,担忧着一直观察他的状况,这才让方砚知免了栽倒在地的下场。
他双手穿过方砚知的腋下,依靠自己手臂上的力气将方砚知的身体重量架住。方砚知像是有了依仗,双手勾住沈舒年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自己所有的期望尽是压在了沈舒年的身上。
沈舒年见方砚知恍惚,以为他是有些吓着了。他像是最慈爱不过的父母,笨拙又紧张地抚摸着新生儿的脊背,想要以此给他们带来力量。
他将手掌贴在方砚知背上,先是从脖颈处摸起,而后一寸寸顺着脊骨往下捋。方砚知的身子绷得极紧,春夏交接的日子里,薄薄的一层衣裳几乎是贴在身上,透出来他那单薄纤细的躯体。
沈舒年鼻尖一阵发酸,哀伤过后又是无尽的愤怒。他趁方砚知失神的瞬间,装作不经意地一抬眼,与阁楼上隐在暗处的人视线交汇,而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藏在阁楼阴影处的神秘人接收到了沈舒年的讯息,再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好啊,刚在我苏眠包下的场子里闹事。阁下胆子当真是不小啊。”
苏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那特定的包厢里面出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方砚知没见过的人,正故作悠哉地拍着手心,一步一步地朝着事情发生的歌台上走来。
原本还显得宽敞的乐师台子转眼之间就站了十多个人,一时显得有些拥挤。方砚知的心神渐渐恢复平静,看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情景。
这台上台下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几近百人之数。方砚知一个已经及冠的成年男子,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和沈舒年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实在是太过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