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还想多言几句去问问沈舒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先前还好端端地和自己玩闹,现下就这般痛苦。可是沈舒年却不愿意和他多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三言两语就将他草草打发了事。
方砚知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盯着沈舒年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舒年这种聪明人也会讳疾忌医,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难道两个人合力解决,不比他一个人捱着扛着要好得多吗?
可是沈舒年却不领他这一份情,方砚知赌气地翻过身子,将自己的背对着大门口。既然沈舒年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上赶着去做这讨人嫌弃的事情。
方砚知拉过被子打算休息,闭上眼睛想要梦见周公,可是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他,此时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已渐渐深了,初秋的晚上虽然还是有些热意,可是偶然从窗外吹进屋内的凉风却还是能够驱散湿热,带来阵阵凉爽之感。
方砚知烦躁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将自己本来就睡乱了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他鲜少失眠,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睡不着了。
都怪沈舒年。方砚知想,要不是沈舒年不愿意告诉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方砚知也不会因为这事想不通而失眠到了这个时间。想着罪魁祸首或许就在一墙之隔酣然好梦,方砚知就气得牙痒痒。
他非要去捉弄一番沈舒年不可,让人也尝尝睡不着觉的滋味。
说干就干,方砚知起身披了一件外袍,又对着铜镜稍微抓了抓自己头发,将毛糙的发丝理顺了一些,防止月黑风高被沈舒年以为是索命怨鬼,吓到人了可不好
嘴上说着捉弄人,可是实际上,方砚知还是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他撑着一盏油灯,慢慢悠悠地朝着沈舒年的房间走去,起脚落脚都极其轻柔。
等到他缓慢踱步到沈舒年床边时,探身向上用油灯一照,却发现沈舒年已经安然无恙地睡着了。
说是安然无恙却也不尽然,沈舒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想来是梦中有魑魅魍魉扰乱他的清梦,让他即使睡着了却也不太安稳。
方砚知觉得自己仅剩一点儿的捉弄人的心思在看着沈舒年这般模样时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将油灯放在一旁防止晃到人的眼睛,见沈舒年被子没有盖好,半边肩膀落在外面。
虽然还是秋老虎的时节,可是这风吹一宿,第二天必定要头疼脑热不可。
方砚知决定做个好人,动作轻柔地将沈舒年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还帮人仔仔细细地掖好了被角。确定不会弄乱之后,方砚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打算转身离开,手却被沈舒年无意识地牵住了。
方砚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给吓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还以为自己大半夜不在床上好好睡觉得了报应,第一反应是撞鬼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不信谣不传谣不迷信,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鬼。
等他渐渐想明白此处民风淳朴没有冤屈冤魂, 自己正直善良没有仇家敌人, 这个屋子里更是只有他和沈舒年两个大活人后, 才意识到牵住他的不是所谓鬼魂亡灵,而是沈舒年。
草!方砚知难得地爆了一句脏话, 沈舒年!你知不知道大半夜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
方砚知愤而转身想要对着装睡吓唬他的沈舒年好好发作一番, 可是探身上前却发现, 沈舒年睡得安详恬静, 睡容平和却微微蹙眉,呼吸倒是悠远绵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无知无觉。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沈舒年,先是想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后又想,这人到底睡没睡着?
方砚知疑惑不解, 却还能分出几分心神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胳膊,一边上下抚摸着想要将刚刚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消下去,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沈舒年的睡相。
该说不说, 也不知道从小到大父母到底是如何养出来的, 沈舒年睡着后倒是显得端庄, 既不随意侧身也不打呼磨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笔挺挺的一条人躺在硬板床上。
要不是因为呼吸而胸膛上下起伏着, 方砚知几乎就要以为, 这人是躺在棺材板里。
方砚知对睡着后的沈舒年毫无办法,他本想一根一根掰开沈舒年拉住自己的手指, 可是刚一触碰扯开,就见沈舒年微蹙着的眉心皱得更深了,看起来十分的不满。
他一边观察着沈舒年的神情变化,一边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要不是这里没有手机照相机等留影设备,他必定要将沈舒年紧紧牵着自己的手的样子记录下来,日后可以借此好好嘲笑他一番。
方砚知尝试了几下,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动作,即使手上用力再轻缓,一有扯开的趋势,沈舒年就会皱眉。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睡着后倒是有些小孩子心性。
行吧,我方砚知宽宏大量,倒也不是不可以惯着他这一点小毛病。
方砚知怕强行把手抽出来后会将沈舒年吵醒了,到时候漆黑屋内二人四目相对,自己还不知道该有多尴尬。想到这样的场景,方砚知就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心胸宽广地迅速安慰好了自己,见沈舒年拉着他的手,像是感受到了熟悉之人身上的气息,眉心倒是有着几分松开的迹象。
方砚知在床边蹲下身子,试探着的将自己的手抚上沈舒年的手,用一种握着雏鸟的力度测试,想看看方才的认知到底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