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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话音落,立即咬住自己的舌尖。

他们已成夫妻,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郎、郎君放我下来好吗?”

仰头凝着女子花容失色的娇颜,卫湛似乎心情不错,将人轻轻放在窗边的软榻上。

天气不算凉,微风和畅,日光倾洒在乘云绣的垫子上,温热了臀部,宁雪滢挪了挪寻到个舒服的坐姿,试着调整呼吸,白里透粉的皮肤被日光照得几近透亮,像剥了壳的蛋清被绘上了春色,“我有话问你。”

卫湛直起身,瞳仁被日光映得浅淡,瞳孔收缩,“嗯。”

“错嫁一事,你可事先察觉?”

“没有。”

“真的?”

“盲婚哑嫁,彼此不曾见,如何察觉?”

宁雪滢一噎,眉眼凝着复杂之色,“可你没有半分不适,难道一点儿不介意吗?”

卫湛面色如常,“姻缘错结,木已成舟,既不想打破陈规,那就选择接受,没什么可纠结的。”

看他如此坦荡,宁雪滢也无话可说,是啊,若不想和离,就只能接受。

一纸婚书,盲婚哑嫁,即便如期嫁给季懿行,也不能预知日后能否性情相合,而眼前的男子,论家世、学识、样貌、前程,都是玉中尚品,既如此,没必要立即打退堂鼓,不妨相处试试,若实在不合适,再言和离不迟。

日光锃锃,穿入窗缝,照在炕几的银罂瓷器上,折出斑斓光彩。宁雪滢坐在光影中,慎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木已成舟,纠结彷徨最是无用。但有两件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洗耳恭听。”

灼灼光线有些晃眼,卫湛单手伸向窗上的白线苇帘,轻轻扯落,遮挡住了斜照的光。

苇帘落下,飘来芦苇的清新味道。

而宁雪滢不仅闻到了日灼芦苇的味道,还闻到男子身上的兰香。

“家父视我如宝如珠,若知我错嫁,必然会擅离驻兵地,前来京师,惹陛下不快。”即便说着要紧事,她的声线依旧清甜柔润,语气好商好量,“我想说的是,在你我确定心意前,世子可否帮忙隐瞒此事,不告知我的爹娘?”

大同镇那边正在镇压山匪,就连送女出嫁,宁嵩都是立了军令状才得以赶回金陵老家。

作为父亲,宁嵩从未想过送女远嫁,可他与季老将军是忘年交,在一次打胜仗的庆功宴上,两人在醉酒后定下小辈的亲事,事后没了反悔的余地。

季老将军信守承诺,在临终前特意叮嘱长子季朗坤完成这桩婚事。

卫湛从狮纹凉玉圆桌底下勾出一把绣墩,闲适落座。

日光被遮,视线得以清晰,宁雪滢暗含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视线无意中落在男子搭在桌沿的手上,甚觉这个男子被宿命所偏爱,无一处粗糙,连手都是修长优美的。

卫湛思量片刻,问道:“若你觉得嫁我不合适呢?”

宁雪滢脱口而出,“你我和离。和离当日,我亦会修书告知爹娘。”

听得“和离”二字,卫湛微敛嘴角,淡淡“嗯”了声。

宁雪滢又提出第二个要求,“我与季三郎往来书信十余次,想要当面收回、讲清,还请世子从中牵线搭桥。”

闻言,卫湛明显哂笑了声,云翳欲来。

“书信我会代为要回,有什么话,也可替你转述。”说着,他站起身,慢慢走向软榻,在宁雪滢略显局促的视线中,附身下来,一字一句敲打在女子的耳膜上,“有什么想对他讲呢?”

被男人困在双臂和坐垫间,宁雪滢不得不向后仰去。

对方的视线过于犀利,她有些抵受不住。

像是喝了陈年老醋似的,一日不到的夫妻就能生出这么浓烈的占有欲吗?

宁雪滢不懂,只觉背脊酥麻,想要逃离。

“不想说?”卫湛掐住她一侧脸颊,不轻不重地捏在指腹间,感受到吹弹可破的触感,很想加重力道,却知她比琉璃还易碎,又不自觉地卸去力道,可说出的话冰冷不近人情,“既然没有要代为转述的,那就到此为止,你和他之间别再有后续。”

压迫感消失时,宁雪滢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鸷。

卫湛离开后,宁雪滢拉开帘子,继续坐在日光中汲取温暖,驱散彷徨所带来的寒颤。

远嫁来京,身边除了几个信得过的仆从,再无其余依靠。她思绪飘忽,没一会儿就栽倒在锦垫上睡了过去。

秋荷蹑手蹑脚地走近,为女子盖上厚厚的毯子,稚嫩的脸蛋浮现温柔,“小姐睡吧,奴婢陪着你。”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飘入耳中,入睡的宁雪滢忽然听得一声压抑的喊声:“小姐走啊,快走!别回头!”

她惊坐而起,看向黯淡阴森的周遭,意识瞬间慌乱。

画面一转,她披头散发跑在青青草地上,扭摆着长长的撮花裙尾。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似在被人追逐。

春寒料峭,她边跑边呼出白汽,等跑上一处山坡还没喘匀气儿,就见河畔的芦苇荡旁单膝跪着一道身影。

月色凄凄,笼罩跪地垂头的男子,有鲜血自男子指尖滴淌,蔓延至草地,流入河中。

男子背对山坡,优美的身形被刀剑刺穿。

她难掩惊恐,提起裙摆奋力跑向河畔,想要看清男子的脸庞。

可草地湿滑,下坡更甚,她跌倒在地,裙摆染泥。

夤夜将近,男子连同月影渐渐消失,她趴在地上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唯有气音回荡在郊野。

“不要、不要!”

“小姐?!”

秋荷的声音再度传来,夹杂着焦急和关切。

睡梦中的宁雪滢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视野一片刺茫,她抬手遮住日光,头脑发沉。

是梦啊。

还好是梦。

可她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秋荷抓住宁雪滢的手不停搓揉,试图换回她的意识,“小姐是不是梦魇了?”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宁雪滢慢慢爬坐起来,身上的毯子随之滑落。

“秋荷,我梦见一个男子,他被刀剑刺穿胸膛,浑身是血。”

主仆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宁雪滢对秋荷几乎是无话不谈。

秋荷问道:“小姐梦见了何人?”

宁雪滢摇摇头,“没看到正脸。”

秋荷自幼习医,深知心病最难祛除,但小姐很少做梦,刚刚的梦魇应是因错嫁所生出的焦虑所致,遂并未放在心上,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宽慰道:“姻缘错了,也未必是坏事,有时候歪打正着呢。奴婢跟府中人打听过,都说世子是个宽厚的主子,很少发脾气。性子稳的人,品行通常不会差。”

宁雪滢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将脸埋在膝头,“府中人怎敢非议世子?”

秋荷刚要打趣,被宁雪滢揪了揪耳朵。

“好了,去办点实在事,从嫁妆里替我取几样胭脂和首饰来,以做明早之用。”

既进了永熹伯府,怎么也要在卫家人的面前大大方方露个脸才行。

深夜高门戏台,伶人月下徘徊,吟唱一出折子戏,戏腔清越,幽幽婉转,引得看客抚掌。

大夫人邓氏浅抿一口酢浆,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妯娌探讨着伶人的唱功。

董妈妈走进看棚,对着邓氏附耳几句。

邓氏握住扶手,“真想通了?”

“是啊,听陪嫁的秋丫头说,今儿白日里,大奶奶让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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