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周助替我转告他一声,感谢他这几个月的照顾。”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句,随后一扯唇角,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了,“还有……期待下次的合作吧。”
—
走出片场的时候,宋瑶还在背后嘀嘀咕咕。
“搞不懂你们。”她嘟囔说,“当时谈得比圈子里那些真情侣还真情实感,最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秦奂怔忪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剧组临时租下的院子里栽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随着天气变冷,枝干上金黄的叶片逐渐掉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柔软的一层。
从市破旧的影视城到这里,三个月,辗转了几千公里。
他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等到要离开的时候,除了一本写满了批注的人物小传,也什么都没有带走。
日光浸在层层的云雾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片场的方向,声音轻得近乎呓语:
“秋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是小秦:分了怎么了,分了就可以追了
还是小秦:老婆冷落我,我也要故意说两句客套话气气他q
后会有期
宁策不是惯于自省的人。
通常来说,剪好的片子、写就的剧本,在他手上完成的一刻,就在他心里成了某个固定的印象,作品的缺陷和不足他都了然于胸,所以没什么回顾的必要。
但在秦奂办杀青宴这个晚上,他破天荒从家里翻出了《锦堂春》的旧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之前一整个月,他都把自己浸在工作里,似乎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逃避思考一些事情。现在忽然闲下来,那种若有所失的空茫感又在慢慢注进他的心里。
在夜晚安静的书房,这种感觉终于满溢过理智,叫他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他好像又在面临一次别离。
在艺术作品里,别离可以有很多种涵义,例如引出新的序章,例如全部故事的收束。
但在现实生活中,与它关联的事物就显得负面单一。人们总是在尽可能地避免它,然后在某一刻悲哀地发现,分离原来和呼吸一样,已经融入了人生的每一处轨迹。人们从睁开眼开始经历离别,直到闭上眼分别他人,踽踽走上一条独行路。
宁策经历过很多次被动的分别,可是眼下这一种好像不同于以往,并不会叫人撕心裂肺的锐痛。而像沉于皮下组织的淤青,平时可能无甚感觉,唯有触碰到时才会隐隐泛起钝痛。
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个不能亲自跟他道别的人就会坐上飞机,离开他所在的城市。
即使往后他们可能还会有多次的相逢,但都止步于寒暄与擦肩,所有的羁绊都止于今夜。
对于情爱一道,宁策实在不算擅长,就像他现在仍旧分不清内心涌动的到底是遗憾还是失望,但这并不妨碍他反复地去品味那点隐痛,然后在某一刻忽然想到——这就是他希望给予我的感受吗。
那在天亮之前,他确实做到了。
宁策想。
在未来的很多个夜晚,我将伴随这种感受入眠。
—
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黑暗中的手机屏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一条新来电。
宁策翻剧本翻得有些倦怠,捏了一下眉心,干脆点了外放。
下一秒,时琛严肃的声音在书房响起来。
“宁策。”他说,“盛泽的事有结果了。”
“公安刚刚给我电话,说盛泽从拘留所出去没多久,就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跑去了山上飙车。”
“警察接到其他人的举报,上山抓了好几个醉驾,还有吸d的,全是圈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世祖,盛泽也在里面。”
像是觉得大快人心似的,他冷笑道:“这下假释撤销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了,盛世的律师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法把那小子从局里捞出来。”
“宁策,你能听到吗……宁策?”
“……”
从听到盛泽醉驾被抓的时候起,宁策的手指就顿住了,陷入了短暂的怔愣当中。
“你说什么?”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时琛人在律所加班,周围的环境嘈杂,等他走到了窗台边,声音才清楚一点:“我说,你不用为你那个混账兄弟头疼了。”
“他这又是寻衅滋事又是危险驾驶的,收监执行是没跑了……托人稍微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数罪并罚,往重里判。”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桩棘手的难题,时辰的心情也不错,还有心思调侃道:“不是我说兄弟,这一手是你安排的吗,真的精准打击。”
“听我同事说,警察本来就是上去逮个人,没成想这群二世祖还是一块儿活动的,干脆就全抓了,现在全在局里蹲着呢,一晚上惊动了好多人,上面还发了话,说要拿这些人当杀鸡儆猴的典型来查办。”
“盛泽也是倒霉,正好撞在枪口上,不过盛家陷进这种丑闻里,估计公关都来不及,短时间内也顾不上你这边了。”他摇头感慨,“你这手段是真高,一石二鸟啊。”
“……”
宁策攥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有事,先挂了。”
时琛不能理解他的反应,困惑道:“哎,还有什么事比这个重要……”
话音未落,宁策已经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