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黏着我哪里是我黏着他?”
林政言的家里的确算得上开明,他的父母从小到大对待他的方式,自始至终就像在对待成年人。只要他能拿出自己的态度、理由和手段说服人以后,他们往往不会在明面上再多加干涉。
互相暗中较劲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这也是在教他学会如何应对这个世界的办法。
他从小就有自己的金库,父母每月定时转账给他,任他自由支配。如果他过度花费,他的父母亦是绝对不会额外支援他的,除非他能找出方法说服他们。
他们年轻的时候认为这样教育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妥,林政言也确实如他们所愿,一路成长为聪明克制又有能力的别人口中的优秀儿子。但是当他们步入中年,事业偶尔可以放下,终于能够回顾人生的时候,看到骆家的儿子可以和好友亲密撒娇,同样不失分寸与活泼,他们也不可免俗地感到了羡慕和寂寞。
在得知林政言和萧逸两人旅游结束的次日,林母就给林政言打了电话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催促他暑假回家里住。
“都说了我要独立。”林政言毫不客气地讲。
“言言都还没成年呢,等成年了再说也不迟呀。”林母也有条不紊地讲,“还有当时你搬出去的时候,就说是为了期末复习,现在期末考都考完了,暑假这么长的时间你也不回家里看看,你这是独立吗?你这是遗弃你的父母……”
“——爸爸不是还在生气吗?”林政言拖出他爸当挡箭牌。
“他那窝里横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出去他拦你了吗?不就赌气了一两句,言言还放在心上了?那你搬出去他多难过啊,整天让阿姨不要动你房间里的东西,上次那个钟点工不小心碰倒了你的杯子,他还冲人发火呢。”
“行行行,知道啦,周末回去看你们。”明知道是母亲发动的柔情攻势,林政言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拒绝,只好妥协道。
“把小逸也带上呗,你不是这阵子都跟他一起住?”林母如愿以偿,就有空想起照顾其他人,“你是不是又黏着人家不放啦,那你叫小逸回来跟你一起住家里嘛,又不是没有住过,住外面做什么呀,又没人给你们煮饭,成天都吃些外卖……”
林政言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讲:“明明是他黏着我,哪里是我黏着他?”
“你不想人家粘着你,你还没办法吗?”林母对自己家儿子恶劣的本性还是有所了解的,“你就是喜欢人家小逸长得好看,小时候就这样,家里你小时候的照片你是不是以前还偷偷藏起来了,就是因为有你和小逸的合照,你根本舍不得别人看。”
“我没有!不要乱讲,不准对他讲!”林政言立刻生气三连。
“好好好,你这么别扭也亏人家能跟你当这么多年朋友……你要好好照顾人家,不要老仗着比别人聪明,就欺负人家,你这样下去会没朋友的。”林母对家里两个霸王的脾气早就顺毛惯了,见怪不怪地继续劝道。
“骆宸不是我朋友吗?我哪会没朋友。”林政言没忍住辨了一句。
“小宸这种娘胎里带的,你们都没得选的,你也真好意思讲。从小到大,除了小宸和小逸,你还交过别的朋友吗?”林母发起致命一击,锥心一问。
林政言直接冷漠地挂掉了电话。
“性格和他爸一样差。”林母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转头和阿姨吩咐周末林政言要回来,多做点他喜欢吃的菜。
林政言和萧逸说了周末回家吃饭的事情,萧逸有些不开心,他垂下头,闷声闷气地讲:“你爸妈是不是想催你搬回去?”
“是啊。”林政言坦然承认,看到萧逸更加垂头丧气,才不怀好意地掐了少年不自觉鼓起的脸,补了一句,“还叫你也跟我一起住。”
萧逸眨眨眼,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你家隔音不好。”初中的时候林政言在卫生间做,他在门外都能听到轻喘。
林政言凭借身高自上而下地看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怀疑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会搬回去的。”林政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叹口气说,“你不用每天耷着一张脸,老是想东想西的。”
萧逸不太信,觉得林政言安慰自己,说:“可是你一直跟我住,你爸妈也会觉得很奇怪吧。”
“那是你先入为主。”
林政言翻开课外教材开始看,淡淡地道:“我本来成年后就是要出来住的。现在只不过是时间提早了而已,和你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也有房子,我另外租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你一起住。”
“哦……”萧逸拉长了语尾,非常高兴,“就是你可以一直跟我住的意思,对吗?”
林政言推开激动地跑过来亲近自己的萧逸,口气忍不住恶劣地道:“笨死了,快点去看书。”面对萧逸的时候,他还是不免带着小时候那种无聊的意气,但凡看到对方过分高兴和得意,就觉得是自己输了。
一点也不在乎林政言的态度,萧逸美滋滋地吻了吻他的侧脸,然后飞去客厅拿课本回来铺在床上看。
萧逸是那种很容易教人心生艳羡的家伙。他率性自由,无拘无束,笑起来的时候眉目生辉,轻狂的少年气十足,看着就让人喜欢他与众不同的桀骜。
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凡事都轻易而举信手拈来的人,无论是学校的成绩也好,还是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也好,甚至是撩妹做爱引诱人,他几乎不需要多么努力,就能做得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谁都知道,他在挥霍他的青春,可与庸庸众人不同的是,他有足够的天分给他浪费。语文老师针对他,抑或许是对这样年轻耀眼的任性光芒,感到如鲠在喉的嫉妒。
林政言下笔如飞地写着算式,也半点不耽误他在心中快速思考萧逸的事情。
两人沉默地学习了两个小时后,林政言先放下了笔。他看向床上躺着翘腿看书的萧逸,对方咬着笔头,正漫不经心地翻页。卧室里已经只剩下萧逸书页翻动的声音,但萧逸也完全没注意到,他仍在看自己的书。
骆宸虽然学习很努力,但他绝对做不到像萧逸这样,在看书的时候就完全沉浸其中。徜徉于知识的海洋里,这句话至少对萧逸来说,并非空谈。
萧逸喜欢念书,他只是讨厌努力。
直到萧逸终于累了,他将书盖在脸上,透着书页间的印墨味道娇气地嗔道:“头疼。”
别人念书都是日积跬步,萧逸念书却习惯在短时间内大量摄取信息,然后自行比对课上睡觉间隙里听到的内容,分类整理出自己的知识框架体系,当然会头疼。
林政言将人扶着睡到膝上,给他揉按太阳穴,放松他的神经。课本从少年的鼻梁上滑下去,露出了一双狡黠的笑眼,然后像被呼噜得舒舒服服的猫一样,他甜甜地给林政言“喵”了一声。
林政言觉得对方多半是想玩猫咪p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