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钱奎的母亲眼含哀伤,语调沉重:“我儿走了有两年了。那天下雨下得很大,他骑自行车跌下了坡,等邻居陪我去找他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有医院的证明吗?”齐昭海脱口而出。
直到话音落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是警方询问时常用的语句之一。
用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适合。
警方办案最讲究证据,因而这个从警多年养成的下意识反应,一时间还没办法全改过来,让齐昭海险些露馅。
幸好,他和宋冥两人此行扮演的身份,是多年未见钱奎的同事。有着突闻死讯的惊讶,帮着遮掩一下,齐昭海问这个也勉强还算合理,没有引起钱奎母亲的怀疑。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
钱奎的母亲眼圈微红。
她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小心翼翼地从柜子中,拿出了两份证明:“这是医院开的死亡证明,这是火葬场的火化证明。我每晚睡前,都把这两个证放在床边,就好像我儿在陪我一样。”
齐昭海将信将疑。他偷偷拍下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后,分别联系了开具这两份证明的医院和火葬场,对负责人进行询问。
然而,迷雾不仅没有因此散开,反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结果显示,两份证明都没出问题。
全部都真实可信。
钱奎的确已经被火化了两年之久,这无可质疑。但众所周知,一个被焚烧得只剩下半盒骨灰的人,是没办法给自己投递简历,并一直工作到两周以前才离开的。
此外,真钱奎的学历也跟简历上呈现的不一样,只到小学毕业。他没上过大学,更没学过微生物专业。
综上所述,只有一种可能——
宋冥比对着两份差异显著的个人资料,目光幽暗如深潭:“这个真钱奎,被幕后主使冒名顶替了。”
从山村出来之后,雨势暂歇。即便这次村庄之行,没让他们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是从冒名顶替一事上,倒也不是不能挖掘出更多线索。
齐昭海不甘心无功而返。
在返程途中,他一边驾驶车辆,一边思索:“真钱奎在学历和专业上,都与幕后主使相去甚远。幕后主使选择钱奎,作为他顶替对象的原因,也许可以作为突破口,深挖一下。”
幕后主使顶替这个身份,兴许是相中了,他代替此人的容易程度。
宋冥:“首先,自然是外貌相似。”
这一点必然是最重要的。因为提交简历后,还需要线下面试。而面试,则会给面试官比对照片和真人的机会。幕后主使要是连面试这一关都过不去,就别提进分公司作祟了。
“我在想,可能还有一点,跟这个小村庄的地理因素有关。”齐昭海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他集中注意力,又开过一段泥泞的山路。
车辆裹挟厉风,切开阻碍在轮胎跟前的障碍。
路面凹陷处,积蓄的泥水恣肆飞溅。黑黑黄黄的泥点子,泼在两侧的车窗玻璃上,留下恶心的污渍。
宋冥禁不住微蹙眉心。
等他们回去,这车得好好洗洗了。
前方依旧蜿蜒曲折,宋冥掀起眼帘远眺,却只看见一眼望不到边的盘山公路。她忍不住怀疑,齐昭海对山村地理位置的考量,是他驾驶车辆经过这七拐八弯的山路,开车开到心力交瘁以后的有感而发。
“且不说进出山相对困难,山村里虽然通了网,但网络信号也很差,真钱奎已死的消息更难传播出去。”宋冥看着窗外枯黄凋敝的山景,感受不到一点初春来临的暖意:
“这样对幕后主使来说,更为安全。”
几乎没有身份被揭穿的危险,行事起来,便免了后顾之忧。
然而,既然钱奎的死讯不容易传出去,幕后主使又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况且,没有一母同胞的同卵双胞胎,幕后主使要找个和自己外貌近似且已死的人,肯定也颇为不易。
宋冥略微低眸,若有所思:“幕后主使,一定存在着某种找人的途径。”而那个途径,不一定在村里。
除村里人之外,能够知晓钱奎死讯的,就只有两个地方:
一是医院,二是火葬场。
由于真钱奎被找到时,已然没了气息,那家开具死亡证明的医院,只是离村子最近的县城里,一家正规但规模很小的医院。而小医院里,每年病逝的人数量太少。
幕后主使想通过这个县城小医院,寻找可顶替的人,可行性不大。
两个选项排除了其中一个,只剩下另一个了——
焚化钱奎尸体的火葬场。
被送到这一大型火葬场里进行焚烧的尸体,数量足够多,足够为幕后主使的挑选,提供大量适合的人选。
最终得出的结果,逐渐浮现在齐昭海的脑海里,仿佛笼罩着迷雾的前方,蓦地被灯塔照亮。当车辆行驶到下一个岔道口时,齐昭海突然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调转了行车方向。
宋冥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不回去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