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阮文被带走,她都没能等到阮文对她说一句话。
她好不容易才赶到警局,只为再见他一面,却阮文的声音都不曾听到。林懿咏的心间血渐渐凉了,她很慢很慢地仰起头,任凭天花板上的雪色倾压而下,蒙蔽住视线。
像是雪崩。层层叠叠的积雪掩盖下,林懿咏连他们爱情的断壁残垣都看不到。
终局,只有一片惨白。
“我该走了,谢谢你。”林懿咏对宋冥说道。她话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举步要走的那一刻,林懿咏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我没忘。那份保证书里的十条保证,我一个字都没忘。”阮文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员钳制着肩膀,刚背过身,被推着往门外迈出第一步,他突然挣扎着扭过头:“保证书第一条写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阮文不可以骗林懿咏。”
阮文的嗓音从来很小,二十多年来基本只低着头说话。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
很响亮。
整条警局走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已经失望转身的林懿咏,猛然回头。她的眼眶骤然湿润了。
然后是第二步。阮文隔着警局一盏盏冷白的灯光望向她,颤抖着嘴唇,背出接下来的内容:“第二条,有矛盾不能憋在心里,要说出来一起解决。”
林懿咏的泪珠悬在眼眶,摇摇欲坠。
阮文被推着走出了第三步。这一步,让他踏出了有灯光笼罩的范畴,身影逐渐融化进阴影里:“第三条,要记得我们感情的纪念日,不可以忘记重要的日子。”
林懿咏紧紧捂住嘴。
泪水摔在地上,碎裂成一地晶莹。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往恋人的方向走去,却被赶来的樊甜恬给拦住了。
……
终于,最后一步还是到来了。阮文站在走廊的最尽头,终于再也忍不住回头的冲动。他抬起被手铐束缚的双手,死死扒拉住走廊门的门框,眼含热泪,以嘶哑的嗓音极大声地喊道:
“第十条,阮文永远爱林懿咏!永远!!一辈子!!!”
林懿咏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最后一刻,彻底崩盘。她拼命冲上去,想要抱住阮文,却被赶来制止的警员死死拉住。
深色的走廊门彻底关上。
厚实的木门,把光线尽数挡在门外。
林懿咏看着走廊门后,阮文消失不见的身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剧烈的裂痛从左心房扩散至全身,林懿咏周围顿时围满了过来安慰她的人,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知道,那个爱她的人不在了。
那十条保证,其实从未被忘却。
他们间的感情,更没有。
只是,这份罪责与痛苦,阮文只希望独自去扛。
之后的案件收尾部分,与宋冥的关系便不大了。
她没怎么介入。
不过宋冥听说,林懿咏托人把她制作的恋爱五周年纪念礼物,送进了关押阮文的看守所。这个做了一夜的礼物,最终还是以有别于预期的方式,送了出去。
虽然还没到开庭审判的时候,但宋冥听说,由于情有可原,以及含有自首情况,阮文大概会被从轻判处。与之相反的,是包括餐吧老板在内的,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人。他们中有助纣为虐的店员,也有家财万贯的嫖客,但不管他们有钱与否,都将迎来法律的审判。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好消息——
云苹因为救治及时,恢复得很成功。没过多久,她就被通知可以出院回家。
出院那天,宋冥特地去看她。
云苹躺在吸满消毒水味的病床上,身子还有些虚弱。她的面色虽依旧有些苍白,被医院的白被单一衬,气色却已比先前好了太多。
这次来医院里,宋冥还见到了简尧。
简尧默默地站在云苹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云苹的容颜。他在玻璃前站的时间是如此之长,且期间都没有变换过姿势,要不是还有呼吸,宋冥几乎要疑心他已变成一尊塑像。
整个刑侦队都知道,在云苹住院期间,简副队每天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出来,到医院里看她。
但当宋冥问,是否要帮他跟云苹说一声时,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她要是知道,她是因为我才被绑架的,她会怨恨我吗?”简尧眼睑微垂,悄无声息地遮掩住眸中氤氲的酸涩。他望着玻璃对面的云苹,却不期然地,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那人不修边幅,疲倦不堪,带着深深的眼袋。
状态差到连他自己都认不得。
宋冥看了看这样的简尧,微笑道:“不亲自问问她,你怎么知道?”
简尧落寞苦笑。
他哪里是不问,他是不敢问。
万一云苹大病初愈,根本不想见到他呢?
见简尧这个心病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消散,宋冥也并不多劝,径直回病房陪云苹聊天解闷去了。
然而,宋冥虽然遵从简副队的意愿,没有向云苹透露此事。云苹却在一次转头时,蓦然发现了玻璃外的简副队:“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