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孙广的凶手只可能是……
齐昭海打了个寒颤。他目光无焦距地望向前方,仿佛从审讯室那黑沉到极处的阴影里,窥见了十六年前的一角夜色。
夜沉如水,让他遍体生寒。
和齐昭海一样,难以接受这种可能性的,大有人在。
“快死的李百丰从地上爬起来,杀死了孙广?这也太扯了吧。”樊甜恬撅着嘴,表示无法理解:“李百丰跟孙广是朋友,他连害公司倒闭的事都原谅孙广了,根本没理由杀他啊。反正我不信。”
石延帮腔附和:“对啊,这只是老疤一个人的说法,事实还说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迄今为止,他们的依据只是老疤的一面之辞。
即便老疤没对警方说谎,他说的那些话,也未必是当年的全部真相。
“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难题有很多。”简尧很不想泼他们凉水,但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觉得必须说出来:“我们本案的人证物证,都缺。”
十六年的跨度实在太久,久到许多证据都已消散。
绝大多数痕迹证据,基本上随时光湮灭了。可以作证的人在当年本已极少,如今不止少,还因为人口流动和城市规划的改变,几乎无从寻觅。物证同样少得可怜。杀人现场更是被破坏殆尽。
他们要如何才能够得知,十六年前的情况呢?
“还剩下一个验证真伪的机会。”宋冥轻声叹了口气:“来,试着重建案件现场吧。”
供品人头24
犯罪现场重建, 一种基于现有证据,重新构筑犯罪现场的方式。
由于可以凭依的证据极其有限,他们只能以两具尸身上的伤势状况与少量物证为主,老疤的口供为辅, 在最大程度上还原出客观的犯罪过程。
好在, 法医在孙广身上发现的创伤并不多。
所以这次构筑不会太复杂。
“孙广身上主要有两处伤势,一处是轻微的颈骨与舌骨骨折, 另外一处才是胸口被穿刺的致命伤。我们的主要任务, 就是模拟这两处伤势的形成过程。”齐昭海翻阅着孙广的尸检报告,说道:
“在这过程中, 验证李百丰杀害孙广的假设。”
原本,重建现场是需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侦查人员, 来进行建构的。但现在,随着警队的科技手段不断升级,已经能够借助科技, 根据实际人物生成模型, 模拟出案发时的现场状况。
人为演绎, 反倒成了辅助手段。
“我跟李百丰当年的身高相仿,可以扮演他。”齐昭海说:“李百丰和孙广身高相差十六厘米, 所以扮孙广的,需要一个最贴近这个身高差的人……”
齐昭海的目光,从人群中逡巡而过。
然后,停在宋冥身上。
“就你了。”担心宋冥不答应,齐昭海福至心灵地叫了声学姐:“学姐,你是最适合的。”
不知不觉间, 这句“学姐”他已经叫得十分熟稔了。
宋冥扶额叹气。
她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确实有被拿捏住一点。
现场重建开始, 简尧拿出笔录:“老疤的口供里有这样一段描述,当他将李百丰打至重伤,准备仓皇逃离时,看见李百丰正面仰躺在地上,面向左侧方。与此同时,孙广还在不远处的角落旁观着。”
可一旦老疤走后,孙广很可能会采取行动。
因此,当齐昭海仿照李百丰躺下后,宋冥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当时,李百丰伤势重到连老疤都会悚然一惊的程度,凭借两人多年的交情,孙广应该会第一时间去关心他。”宋冥屈膝蹲跪在齐昭海身边,微微俯身,向他看去:
“当时的情况,大概率是这样子的。”
齐昭海大致丈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大概四十来厘米。但单是钢管外露的那一端,就有一米二。
李百丰根本无法将钢管扎向孙广,这个距离太近了。
确实太近了。
齐昭海只需稍微仰头,便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宋冥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一对随时可能振翅起飞的蝶,牵引着他的思想逐渐飘远。
他不由得妄加猜测,被这睫毛轻扫过的触感。
大概是痒的,极轻极柔。
痒意轻微而缠绵,不至于太过分,恰似连动作的发出者也未尝察觉的,不动声色的撩拨……
“齐队长,你是在发呆吗?”宋冥冷然开口。情感含量为零的嗓音,将齐昭海的思维一把拽回案件的同时,也顺带把爱慕者心头那点刚冒尖的旖旎绮思,粉碎至荡然无存。
齐昭海一秒回神,脸皮险些挂不住。
他拐回正题:“虽然在距离的限制下,李百丰不可能刺钢管过去,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因此只能跟另一处创伤有关。颈骨和舌骨的损伤应该是……这样造成的。”
他掐住宋冥的脖颈。
宋冥错愕一瞬,瞳孔骤缩。儿时的噩梦卷土重来。
她理智清醒地意识到,齐昭海仅仅是在还原李百丰回光返照时,对孙广实施的犯罪行动。然而,宋冥却难以自控地回想起,母亲伤重过世那夜,父亲悲愤交加下试图扼死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