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永远拥有滞后性。
变革不一定代表先进,守旧也并非一定落后。
有些看似陈旧的法令,会在几十上百年的实践中证明它的先进性。
也有许多法令在当时振奋人心,却被多年之后的人们发现遗祸无穷。
后世会如何评判多古兰德这段风云剧变的历史,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月桂花女王燃烧一切,为未知的前路点亮了一缕星星之火。
她会在自己坚信的这条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回头。
……
宫廷主殿。
索兰黛尔身处王座,麻斑坐于右手边,洛娜坐于左手边,前方是正襟危坐的大臣们。
这是索兰黛尔上位以来第一场没有“摄政王”参与的会议、也是法典修订案通过后的首场会议。
在场大臣中有许多新面孔,曾经王领贵族出身的大臣已然所剩无几。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王领贵族无法接受修订案的内容,重演了10年前女王上位之初的做法——集体辞职逼宫。
但这一次,女王已经不怕他们了。
10年之间,无数寒门学子崛起,可用之才数以百万计。
又有挚友洛娜坚定地站在身后,取代了奇诺的武力威慑。
无论是逼宫辞职,亦或是兵变谋反,女王都不怕了。
索兰黛尔看向面前这批崭新的执政班底,徐徐问道:“新法修订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各级公民议会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名负责此事的大臣起身汇报道:“不是很顺利,除了部分大城市完成选举,很多地方甚至连候选人都凑不齐。”
索兰黛尔问道:“为什么都不愿意报名?他们的难处在哪?”
大臣答道:“原因是多方面的,前摄政王在位10年,告死鸟监视全境臣民,任何胆敢质疑权威者都会遭到监禁或处决,这种荼毒影响至今,导致没有什么人敢站出来。”
“另一方面,新法修订史无前例,民众的心态一时难以转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拥有了监察之权,他们担心朝令夕改,担心「治在法下」只是空谈,冒然出头会遭到报复,所以不敢响应政策。”
大臣答的两点中,第二点可谓精准切中要害。
哪怕是奇诺在位期间,社会没有贫富之分,权力差距却依然存在。
拥有缉捕处决之权的审判官、每天混吃等死的平民,这两类人哪怕享受着同样的物质待遇,手中权力却截然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在《全境保障法案》颁布后,依旧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当官,因为权力所带来的那种优越感是任何物质无法比拟的。
现在,索兰黛尔确立法典的至高地位,并将一部分权力交付了人民,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好事。
但在漫长历史所带来的教训中,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统治者会自我革命,会将权力交给民众,因为这是反逻辑,反常理,反人性,反阶级,连童话里都不会有的事。
人们更愿意相信,月桂花女王和古往今来的25位国王毫无区别,所有政策都会围绕统治阶级建立,维护既得利益大于一切。
这种阶级所带来的不信任感,充斥在王国上下的各个角落。
就这样,旧的问题随风消散,新的问题又摆到了年轻的月桂花女王面前。
婚礼前夕
对于宫廷而言,目前这个问题是非常让人头疼的。
往小了说,这是对女王个人的怀疑,不相信她的立场与人格。
往大了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思想枷锁,没有人相信所谓的「治在法下」,认为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历史只会重复不断上演。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常很难,让一个人改变观念容易,放到一群人身上就很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人。
索兰黛尔和大臣们进行了探讨,最后比较公认的论调是——只能靠时间。
靠时间去磨,日复一日贯彻法典,让民众们慢慢相信,并投身其中。
这是一个很传统的方法,毕竟没什么是时间抹不平的,但问题是……需要的时间恐怕会很长。
要知道,法典修订所带来的问题只是一部分,其余还有许许多多问题要去处理。
比如奇诺被驱逐后,《全境保障法案》到底怎么办?继续施行,还是予以废除?
如若废除,会对民心造成多大冲击?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圈养”了6年的民众早就习惯了奢靡生活,要拉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不废除,首先没有人拥有奇诺那种“凭空造物”的能力,不可能在生产全面停滞的情况下无限供给物资。
若要继续实施保障,则必须恢复生产。
那么,怎么让夜夜笙歌的民众回到工作岗位?
从哪个生产领域开始恢复?
恢复生产需要多少时间?
当前的物资储备足够吗?
怎么拿捏生产、保障之间的平衡?
生产恢复之后,经济重新变得有意义,由此衍生的各类社会问题怎么处理?
这些都是关乎王国命脉的大事,需要索兰黛尔协同众臣去一个一个解决。
这一刻,索兰黛尔蓦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