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戈,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道理想必心里明白。”千夫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来人,再做一锅粥,里面放点肉给他补一补。谁要是再捣乱,严惩不贷!”
士兵们表面上唯唯诺诺说“不敢了”,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招叫恩威并施。
为了方便以后管理,新来的矿工就得先杀他的威风,欺负他,凌辱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普通奴隶教训过就行了,但像卢戈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刚到这里可能一时无法接受身份的转变,光是教训制服不了他。
这时候,就得有人扮坏人,有人扮好人。
坏人践踏他的尊严,让他羞恼。
好人出来打圆场,给他亲近感。
这种反差会让人变得言听计从,一次不够就多来几次,总能驯得踏踏实实。
北方矿区就是这样,来了这里,是龙盘着,是虎卧着,只有管理者才是老大!
祈求神明
北方矿区周边尽是冰雪交加,看似不缺水,但水资源都是以固体冰块形式存在,想要化冰成水就必须消耗燃料将其烧开,而染料则是冰天雪地中的稀缺之物,所以净水实际上也是稀缺品。
在这种缺水的地方,奴隶们平时干活能讨口水润润嗓子就不错了,很多时候甚至只能跑到外面挖雪含化解渴,想洗手洗澡什么的可谓痴人说梦。
结束一天的工作,奴隶们被分批赶回了茅草房,他们每天被允许休息6个小时,睡醒之后又是新的劳作,就只能这么暗无天日地干活,直至死去。
卢戈回茅草房的时候,满身污垢和尿骚味,即使是在空气难闻的茅草屋也显得臭气熏天,同屋的奴隶们都避之不及,掩着鼻子坐得远了点。
卢戈没有第一时间睡觉恢复体力,而是拖着有些佝偻的身体双膝跪到地上,朝向东南方向额头贴地,嘴里喃喃低语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一名中年奴隶上下打量着卢戈,粗人从来不在意打招呼的礼貌,问得也很直接:“喂,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听说你当街杀了远东皇太孙?”
卢戈口中的喃喃自语停住了,却依旧保持着跪姿,许久后才传来低沉的声音:“是。”
也许是这件事之前闹得满城风雨,传得王国上下人尽皆知,奴隶们并没有显得太过惊愕,只是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声,有人暗暗赞叹卢戈有种,也有人咒骂他是个罪有应得的疯子。
中年奴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看着跪地的卢戈,不解地问:“你在干嘛?”
卢戈:“祈祷。”
中年奴隶:“向谁?”
卢戈:“向神明。”
中年奴隶:“祈祷什么?”
卢戈:“一个赎罪的机会。”
中年奴隶和同伴满面面相觑,睁大眼睛问:“这么说,你后悔了?”
“后悔?”卢戈的脸虽然被污垢染得肮脏不堪,但当那双眼睛睁开时,却依旧如往昔般锐利,“我卢戈·海尔辛这辈子杀过无数的人,包括那个远东贱畜在内,从来没有哪个人可以让我后悔。”
“我以前不过是个街头痞子出身的雇佣兵,一年到头混吃等死,这辈子大概也就那样了。后来我是有幸受到奇诺大人提携,才得以平步青云。”
“我每天都在任劳任怨地为大人工作,完成所有交付的任务,脏活累活来什么就干什么。但我心里清楚,跟大人的提携之恩比起来,这点微渺的效劳甚至不及其万分之一。”
“杀那个远东贱畜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当时头脑发热,没顾后果,毁掉了自己也牵连了大人。我不后悔,但不代表着我不想赎罪——不是给多古兰德赎罪,也不是给远东皇朝赎罪,而是给奇诺大人赎罪。”
中年奴隶脑子很灵光,小声问:“所以……你明明是超凡者,随随便便就能干翻那几个士兵,但他们打你,你都不还手,就是不想再因为自己牵连你家大人?”
卢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闭上眼睛,跪在地上继续喃喃自语祈祷着。
眼看卢戈神神叨叨,中年奴隶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已经是奴隶了,就算在这里挖一辈子矿,挖到死,也算不上什么功劳,不过是受罚而已。你要怎么赎罪?”
“所以我才在祈祷。”卢戈背对着众人,看不清他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有幽幽的声音传来,“我在祈求神明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
卢戈来到北方矿区一个多月了,这里日子非常单调且重复——太阳刚升起就被鸣哨声叫醒、在士兵的鞭打下挖矿、喝着稀薄到可怜的粥、继续挖矿、睡觉。
这期间,偶尔会有一些士兵过来欺辱卢戈为乐,这些人常年憋在北方,郁气得不到发泄,久而久之就会喜欢幸灾乐祸,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试想一下,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吏,你以前遇到了都得跪拜,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却突然落魄为奴隶,任你羞辱践踏,没有什么东西比这种地位上的反差更让人爽的了。
面对欺辱,无论是被人推搡辱骂、掌掴、吐口水……卢戈全部不予回应,任羞任辱,默默做着身为奴隶应做的事。
对士兵们而言,他们更喜欢那种被欺负到一定程度就恼羞成怒的奴隶,到时候就有借口对其施以更残酷的惩罚,把他们试图昂起的头颅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