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顿率领亲卫军团离开丹雨城的那一天,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群被亲卫们划出的警戒线隔在两侧,热情却丝毫不减,他们手中捧着刚领到手的接济粮,感恩的呼喊声如浪潮般席卷。
面对感恩戴德的民众,波顿并没有给回应,只是默默骑马带着亲卫军团出城,完全没了刚来时的锐气。
副将策马在波顿身旁,把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波顿能听到:“殿下,恕我多嘴……我认为您在这件事上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波顿默默地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副将沉声说:“您有王令在身,无论如何都应该把血精草种下去,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波顿短促一声冷笑,面无表情说:“你的意思是,民众不让我们烧田,我也不需要理他们,直接下达命令,把他们连人带田一起烧了是吧?把人烧成灰,说不定还能让土地变得肥沃,让血精草长得更快是吧?”
副将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们无条件服从您,如果您真的下了这道命令,我们也会执行。”
波顿的双眼像是燃烧了起来,他指向平民们手中捧着的救济粮,重重地说:“你睁大眼睛看看那些粮食!那些全都是我二哥日夜操劳筹来的!他几天几夜不睡,累到吐血,只为了能多筹一些粮食,多救几个人,乃至昏迷前都在牵挂着丹雨城的万千民众!”
“二哥忧国忧民,椎心泣血,你让我去做一个屠夫?要我把他牵挂着的民众烧成灰?!我要是这么做了,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副将哑口无言,一是实在不敢在王子殿下生气时顶撞,二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暗自叹一声气,为波顿接到这种进退两难的任务感到忧愁。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副将小声嘀咕道:“殿下,已经发生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您有想过回去以后怎么向陛下交代吗?”
波顿眼中满是铁汉的刚毅,毫不动摇地说:“敢做就敢当,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我一个字也不会隐瞒。”
情绪失控
波顿离开丹雨城,刚回到王宫,立刻就被珀修斯召见。
王宫大殿,除了二王子安德烈仍在养病,所有参与丹雨城事件决策的高层人员都在这里。
珀修斯已经听完了全程汇报,他此时像是凝固住了一般,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单膝跪地的波顿。
周围的气氛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眼睛圆睁,冷汗不停从额上溢出,似乎连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珀修斯终于动了,他微微探身上前,漆黑的瞳孔几乎扩散到了整个虹膜,声音低沉得难以分辨:“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单膝跪地的波顿垂着眼,默默说道:“我没能烧掉麦秆,也没能种上血精草,那36万吨粮食都被我赈给平民了。”
珀修斯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半晌后,他对波顿招了招手:“你,你,你上来,上来上来,到我旁边来说。”
波顿起身踏上台阶,走到珀修斯身边,刚打算重新说一次,兀然间黑影闪过。
“啪!!!”波顿脸上狠狠挨了一耳光,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脸颊皮肉都抽爆了,血汩汩往外流,整个人狼狈地滚下台阶。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珀修斯愤怒到两眼发红,他走下台阶揪住波顿的衣领,又一巴掌扇得他另一侧脸颊也满是血,如狂躁的雄狮般怒吼着,“我给你下过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种上血精草,连空白手谕都给你了,你给我干出这种事?!”
波顿忍着剧痛,咬牙切齿说:“在丹雨平原改种血精草,会出现长达八个月的缺粮期,但我带去的粮食就那么一些,只够丹雨城民众吃两个月。如果把田里的麦秆烧了,后面没有粮食的六个月,你让民众们怎么办?!”
珀修斯怒目圆瞪吼道:“你问我怎么办?我问你怎么办!不种血精草,到时候王国各地疫区的百千万感染者失控,整个多古兰德都会陷入灭顶之灾!”
“一个国家和一座城市,孰轻孰重,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你眼睛就只看到丹雨城的那么一些人,王国全境那亿万人你都看不见是吗?!”
波顿在丹雨城已经被弄得满头邪火,憋屈得无处发泄,此时脾气也彻底爆发了,冲珀修斯回吼道:“老子带出来的兵,不是拿来打自己同胞的!”
“那些平民饿得在田野里吃还没熟的青麦穗,生啃麦秆,里面有很多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难道你要我无视这些人,把他们连人带麦烧成灰,这样你才满意是吗?!”
珀修斯手臂一震,用力摇晃着波顿,质问道:“你现在手软,问题要怎么解决?制作净化之血需要的那些血精草,要上哪里去弄?!”
波顿用力拨开珀修斯的手,怒声说:“方法多的是!去偷!再不行去抢!远东皇朝不是有很多血精草吗?对我们禁运是吧?那就打!攻进皇朝本土,把血精草抢过来!或者打到他们取消禁令为止!”
珀修斯气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真是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位王子说出来的话?!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状况,你还想掀起一场入侵战争?你是不是要看到多古兰德亡国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