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霁啊,”他闭上眼,念着自己这久不提及的另一个名字,然后又道:“不可以心软。”
已经有过错差一招落得惨败的先例,而这次,他绝对不能再错了。
更迭
马车疾驰在宫道上,将至海晏殿时,秦绩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他一路小跑,赶至海晏殿的内室时,里边几乎被御医挤满了。
内宦在旁道:“让一让,兴王殿下来了。”
御医们让了一条路来,秦绩看着眼前之景,呆愣之余不敢相信。
“阿绩。”秦潇等来了他,强撑着的气力便弱了一半,“你……来了。”
“皇兄你怎么样?”秦绩在床弦坐下,握住了他外侧这只沾血的手,“怎么会这样?是谁?”
“是谢昕。罢了,先不提他。”秦潇的嘴唇早就因失血太多没了颜色,他咳嗽几声,对秦绩道:“阿绩,我不信别人,我只信你。这个位置,我要你来坐。”
秦绩摇头,“皇兄你别说了,你会没事的。”
“我心里清楚。”秦潇冲他笑了笑,又说:“还有粟儿,我将他托付给你,请你……好好地教他,别让他被有心的人利用。”
“不不,我不能。”秦绩推道,“我不是做皇帝的料,皇兄,你再撑一撑,会熬过去的。”
“他们方才都对我说过了。”秦潇看了一眼御医们,手中稍作用力地握住秦绩的手,“你记着,不能放过赵瑾,有他一日,天下便动乱一日。”
“皇兄你别说了……”
秦潇道:“我撑着这口气,就是在等你来,将来的一切,都得你来担。”
殿内已经有了低低的泣声,秦绩看着他,只能沉沉地点头两下,“好。”
秦潇放了心,淡淡笑道:“这就好,我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就能无牵无挂地去见佳书了。上次,我翻到了她还没做完的一条绣带,正好了,我这次走,就让那绣带跟着我一起走,我把它带给佳书,看着她绣完。”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只荷包,那上面绣了一对并蒂莲,秦绩认出那是他经常挂在腰间的饰物。
“母后……”秦潇看了看他身后,并没有在这里寻着宁太后的面孔,问道:“母后还是没有来吗?”
秦绩便问宫人:“去告诉过太后没有?”
宫人道:“回兴王殿下,已经去过了。”
“阿绩。”秦潇又拉了拉秦绩的手,说道:“母后怨我,若是不愿意来,我也无话可说。你以后,也要多陪陪母后。”
“好。”秦绩心中悲痛,只能不住地点头答应。
秦潇气息将弱,在这弥留的最后瞬息里默默地想,他或许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钟鸣震响三下,在黑夜里传遍了整个宫苑。
宁太后转动着佛珠的手指猝然停住,眼中无声地滚下了一行泪。
俞恩轻步走来,心中犹豫着要怎么开口,便听到她问:“你去看过了?”
“是。”俞恩原地跪下,对她磕了个头,“太后,圣上崩了。”
“死了好啊。”宁太后慢慢地起身,眼中空洞无神,“都死了,真干净啊。”
俞恩道:“太后,您别这样,若是难受,还是哭出来吧。”
宁太后反而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哭?难道我哭了,他们就都能回来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又问:“那逆子,交代了什么没有?”
俞恩道:“圣上将皇位交给了兴王殿下。”
宁太后道:“意料之中。”
俞恩又说:“圣上说,是谢昕入宫行刺的。”
宁太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动手了。”
俞恩担心道:“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可谓是对一切都熟悉至极。倘若他还在宫里,太后可得当心了。”
宁太后摇头,“我虽不喜此人,但多少还是知道几分他的脾性。他这次要了潇儿的命,过往的那些就算是抵了。”
冷夜向沉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内臣来求见宁太后,“兴王殿下请示太后,圣上的后事要如何安排。”
俞恩代为见面,道:“太后说了,一应事由,礼部那里都有章程。”
秦绩听完回话,摆摆手让人先退下。宁澄荆闻听这等噩耗,连夜请旨入宫,秦绩在海晏殿的院子里等到了他,只是叹息,“舅舅迟了一步,皇兄走了。”
宁澄荆看着进出忙碌的宫人内臣,静置许久后跪了下来,对着海晏殿磕了三个头。他拍拍衣袍上的尘土起身,问秦绩道:“圣上临终前,可是将上位给了殿下?”
秦绩颔首,但眼中怅然无味,“我鲜少参与朝事,更是无心权术,如今临危受命,甚至不知该从何入手。宁氏这么一倾覆,朝中是多了空缺,可是要用什么人来补,我也全然不知。”
宁澄荆道:“臣有一言,想先奏请殿下。”
秦绩道:“舅舅直说便是,你在朝事之上明晓的比我多,我听就好。”
宁澄荆道:“依臣看,眼下不宜对剑西动兵。臣知道此时若是不动手,等到剑西兵强马壮,来日就更难拿下,可是朝廷现在不稳,国库也不够丰裕,实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秦绩又是一声叹气,“我一直在劝皇兄不要逼迫赵瑾,可他就是不听。舅舅此言固然有理,可倘若赵瑾主动出兵,到时又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