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皇后拂袖便走,秦惜珩这时才忍不住狠狠地锤了一下榻案,气得眼睛微红。她从衣内掏出塔桑里,看了半许后还是没忍住眼中的泪。
“怪我。”她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心里越想越悔,“如果不是我莽撞,怀玉就不会受伤,她那伤本该在我身上的。”
“这不关公主的事啊。”凝香劝她,“当时那么慌乱,谁又能想得到呢?”
“你替我去看看。”秦惜珩抹干了泪,催着凝香道:“去告诉怀玉我没事,让她回府里等我。我保证伤势一有好转就马上回去。”
赵瑾倚在角落里等着秦惜珩的消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但她睡得浅,凝香来时的脚步声直接惊醒了她。
“阿珩!”她突然出声,吓得凝香赶紧回头去看,确认无人尾随才稍稍松了口气。
秦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留赵瑾孤身在此,她扶着椅背坐直了身,问道:“公主呢?”
“公主现在不方便过来。”凝香道,“皇后让公主留在宫里养伤,但公主实在是放心不下侯爷,所以让婢子来看看。”
赵瑾就知道秦惜珩今日的失态一定会引来宁皇后的注意,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凝香,道:“我没事,让她不用担心,把这个给她。”
凝香双手接过帕子藏于袖袋之中,离开时替秦惜珩说了一句:“侯爷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要好生休息啊。”
赵瑾莞尔一笑,“告诉公主,我会一直等她回去。”
这场皇家私宴就此被打断,赵瑾一人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里,心里空落落地缺失了一大片。她不知道宁皇后会将秦惜珩留多久,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阿瑾!”车轮忽然一停,秦佑的声音继而便从马车外面传来。赵瑾掀了帘子,就见秦佑从另一辆马车中下来,对她道:“父皇听说你受伤了,让我送送你。”
“那就有劳殿下了。”赵瑾替他撑起车帘,待他入内坐稳后,小声道:“太子找我了,他拿阿珩威胁我。若是我的直觉没错,皇后已经对阿珩起疑了,她现在将阿珩扣在宫里,就是要试探我们。”
秦佑建议,“要不然,你先回梁州吧。”
赵瑾摇头,“且不说我与阿珩分开,就算是我回了梁州,太子就会放过我吗?他今日能克扣剑西的粮草,明日就能直接对我痛下死手。殿下,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秦佑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赵瑾看着他,“现在不是我打算如何,而是殿下你打算如何。”
秦佑当然懂她的意思,道:“中州道的矿税我已经呈书说了增改措施,现在就等着起草文书了。还有中州道那边,我这次暗中插了人,应该能拿到些有用的消息。”
赵瑾道:“殿下最好能拿出一个改革矿税的借口,否则怕是不能服人。”
“我早想好了。”秦佑道,“从前朝廷只收银钱,国库虽然有这笔收入,可每每修缮器械时,还是需要向民间购买铜铁。外拨军饷也是一样,这些钱中间经了不止一个人的手,谁知道等真正落到阵前还剩下多少。既然这样,倒不如省去这一步,直接征收实矿。”
“好。”赵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包扎过的手臂,道:“我如今这个样子,若回梁州,路上多半不便,倒不如先将伤养好,顺道看看邑京的风向。”
秦佑又问:“淮州的那条商路,你能联系上吗?”
赵瑾问:“殿下想做什么?”
秦佑道:“若是矿税改革能够顺利通过再下达到中州道,我自然要想法子将这些实矿高价卖出去。你与阿珩既然有这么一条商路,倒也不妨为我所用。”
赵瑾道:“淮州前两日才来了信。宗政康已经彻底令方谦和柳玄文离心,他借着方谦的手转出了柳氏的不少账款,又借着柳氏的名义在淮安道的各州各郡安插商铺。柳氏名下划归方谦代管的那一半生意里多少都让宗政康分了一杯羹,从前与方谦打过交道的商贾基本上也与宗政康混了个脸熟。”
秦佑道:“那他还挺厉害。”
赵瑾道:“虽是如此,但柳氏的多数账目还是要经柳玄文之手,宗政康如今还不能做得太过。”
“时间不等人,得想个法子。”秦佑低头沉思片刻,问赵瑾道:“淮安道的盐铁转运使潘志,你说是宁相的人?”
“阿珩说的。”赵瑾听他突然提及潘志,好似想到了什么,“殿下想通过潘志来查柳玄文?”
纵然秦惜珩一早就查出潘志私下受贿贪慕之多,可处置对策却因宗政康没能深入柳氏而一直悬垂未决。如今宗政康既然已经扎了不少根,倒确实是可以动手了。
赵瑾这么想着,问秦佑道:“淮安道这段时间一直派御史在明查,潘志多半警觉着,现在定然查不出任何东西。”
秦佑道:“你这么说潘志,那从前的宗政开难道不是一样?彭芒章不也照样查到了他身上?要我说,这种事情就该让有经验的人来做。”
赵瑾道:“彭芒章如今调到了台院,下面的那些州郡,他怕是管不上了。”
秦佑道:“他去不了,但总会带那么几个新人吧?”
“殿下,”赵瑾提醒他,“你要是干预得太明显,彭芒章要起疑的。他们这些御史督查百官,自然也包括皇亲国戚,况且他为人耿直,等查完潘志,多半就要转头来查给他送消息的幕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