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帐外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方才惑苏将军快马来信,说有要事相告!”
漠西
羌和王庭外,一支十人的车宛小队在侍臣的带随下沿路而来。
居首之人是车宛此行的使臣,名叫穆措嘉。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羌和王庭,上一次车宛兵袭羌北之前,他就担任使节来过一次,熟记下了去往王庭主殿的路。
“这不是去主殿的路。”他对侍臣道。
“国君今天不在主殿,他吩咐了,就在庭院里见你们。”侍臣偏过头对他说完,自己停了下来,指着前面左侧的岔道,“你们自己去吧。”
穆措嘉不过是个代主而来的使臣,倒是不怀疑羌和王会对他们使什么诈,他带着人大步往左边的路走去,不多时就见到了努呼鞑亚。
他行礼道:“穆措嘉见过国君,也替大漠的苍鹰问候国君。”
努呼鞑亚是羌和年轻的王,他想到车宛上次入侵羌北,脸色便是黑的,说道:“你的苍鹰让你来做什么?”
穆措嘉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对他行了个车宛最高的礼,“国君,苍鹰是真心求娶格兰丽公主。她是大漠里最明亮的珠卓娜,苍鹰见过她,也为她神魂颠倒。”
努呼鞑亚高傲地抬起头,那一双蓝色眼睛盯紧了穆措嘉,“格兰丽是我阿耶捧在手中的至宝,谁也配不上她,即便是腾格里现世,格兰丽也绝不离开羌和的土地。你回去告诉乌蒙嘉,我不会将格兰丽嫁给他,让他死了这份心。”
大漠人相信天神的存在,他们将之称作腾格里。
穆措嘉努力劝道:“国君,苍鹰说了,您如今倚靠的梁州并不稳定。大楚皇帝不看重他们,他们甚至还要抢夺我们的粮食。一旦大楚皇帝不管他们,饥饿就威胁着他们,这样一支没有靠山的队伍,您还要继续和他们交好吗?而且,梁州已经变了,现在的一匹马已经换不了从前的一百四十斤茶,梁州要抛弃羌和!国君,为了大漠的绵延,我真心地希望您能答应苍鹰的求婚。您看昔日的车圭,如今与大宛生活在一起是多么美好,我们融入彼此,生儿育女放牛牧羊,不是也很好吗?”
努呼鞑亚道:“我阿翁的仇,羌和一族永不会忘。我阿耶临去前也说,这是羌和一族的耻辱,就凭这个,羌和便永不会屈服于大宛!”
穆措嘉摇头道:“国君弄错了,蒙善国君的死与大宛没有干系,是乌苏克国君误会了……”
“闭嘴!”努呼鞑亚一拍桌子,蓝色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胆敢提及我阿翁!又胆敢将这一切都推到我阿耶身上!”
穆措嘉对他行礼,又说:“苍鹰让我带话,他一生都敬畏蒙善国君。他希望国君将格兰丽公主嫁给他,他愿意与国君平分牛羊和草场。”
赵瑾看完惑苏的来信,沉思着靠在椅背上,以这种姿势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秦惜珩有些担心地问道:“羌和王会把格兰丽公主嫁给车宛王吗?”
赵瑾些微换了个坐姿,道:“不大可能,他们两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秦惜珩问:“什么血海深仇?”
赵瑾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羌和王是蒙善,也就是如今羌和王努呼鞑亚的祖父。蒙善晚年时,大宛已经吞并了圭车,但它野心不小,还想将羌和也一并吞下。我少时听祖父说,当年那一战时,蒙善让世子乌苏克监国,自己则亲自披甲上阵。”
“可吞并了圭车的大宛实力大增,蒙善即便是御驾亲征也敌不过。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臣民和国土,以血为誓祭祀苍天,自刎在了距离国门百里外的地方。大漠人相信天神存在,他们管天神叫做腾格里。蒙善此举之后,车宛便心生忌惮,怕遭到上天的报复,就此退了兵。”
“消息传到羌和后,乌苏克便认为是车宛逼死了蒙善,更是告诫国民和子女,只要羌和存留一日,就一日不得对车宛低头。努呼鞑亚是乌苏克的长子,他继位之前,在腾格里面前立过誓,永不与车宛为伍。”
秦惜珩道:“既然这样,那车宛王应该很清楚才是,他这样求娶羌和公主,是笃定有打动羌和王的条件?”
赵瑾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虽说大漠人崇敬腾格里,背信诺言会遭到天谴,但我也怕努呼鞑亚被利益蒙蔽住双眼。”
秦惜珩道:“如今的羌和,处处受着梁州的庇护,若我是羌和王,该偷着乐才是。”
赵瑾道:“乌苏克还在世时,常与我祖父在边境约茶,我几乎每次都会跟着去,他是个很和善的君主。等到祖父过世,我接手梁州守备军后,与他见面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但他一直很挂念我,怕我在战场上饿着,总让人给我带肉干。努呼鞑亚是前年继位的,我与他也就见过那么几次,仅仅只能算是认识。上次朝廷背着我私自调了茶马比价,我约他面谈此事时,他虽然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我看得出来,他对我不怎么友善,只不过冲着两国的情谊,勉强结交罢了。”
“那好奇怪。”秦惜珩道,“你与羌和公主还有羌和小王子的交情那么好,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这么陌生?”
“是啊,”赵瑾也道,“这件事我想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想通。”
努呼鞑亚不想与穆措嘉多说,直接让人轰他们离开。